五月 黄金周(第10/10页)
右脚、左脚,每踏出一步就无意识地念个字,待蓦然回神,才察觉自己不停地重复这句话。一旦意识到自己的碎念,也就刻意地越念越大声。
“有什么不一样。”
“是、什、么、呢?”
“有什么不一样。”
“是、什、么、呢?”
配合心灵发出的节奏,世之介试着去探询答案的所在。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人是自己,寻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哪里不一样”的人也是自己,那么,一定要有另外一个自己跳出来回答问题给出答案,否则不就没完没了吗?
“有什么不一样。”
“是、什、么、呢?”
按着步调一步一字往前迈,不知不觉走到了代代木公园的入口。世之介站在坡道的高处回头往公园路方向眺望,似乎在确认自己刚刚走过的足迹。
来到东京快两个月了,眼看着五月就快过完了。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他还是分辨不出来究竟有什么东西哪里不一样,他还没有对这块土地产生落地生根的感情。他当然明白刚到一个新的地方,才认识几个新的朋友,新的生活也不过起头而已,不能期盼所有的一切一开始就要一拍即合,但总也不能任何事物都像沙子从指间滑落一般,那么轻易地就溜走了吧?明明许多事情确实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是,他却感觉不真切。
世之介挑了一个离他最近的护栏坐下。从代代木公园出来的情侣经过他的身边时,免不了好奇地看一眼好似坐困愁城的他。
那应该是发生在初二那年暑假的事吧。那时候学校流行男生不穿内衣,直接穿开襟的衬衫制服去上课。影响所及,连一向都温驯地穿着母亲买给他的运动衫去上学的世之介,也迫不及待换上开襟衬衫,露出胸前的肌肉去学校。学校里面一定有流行什么,就想阻止什么的老师。大隈就是一个视敞胸露肌为大敌的老师,而且是一个很粗暴的体育老师。每次看到袒胸露乳的学生,大隈就会用他那肥肥短短的手指死劲地拧当事人的乳晕。有人痛得呼天抢地地号叫,胸部马上瘀青一片,也有人得意地炫耀:“看,多了一个乳头。”
有一次,世之介在走廊碰到大隈迎面走来,心中暗自叫苦,该来的还是来了,终于轮到自己了。他想象乳头被捏的痛感,想到嘴歪眼斜。大隈一步步地靠近,就在两人擦肩交错时,大隈烦不胜烦地说:“来学校记得穿内衣!”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世之介当然不是被虐狂,一心一意想被捏乳头,可是,没有被捏又感到一丝失落。说大隈带着厌烦的口吻或许不太恰当,总之,那是一个颇像大人数落小孩的声音。
大隈的猎物都是一群在学校赫赫有名的学生,也就是所谓的不良少年。被大隈盯上的不良少年,在乳头被捏的当下,夸张的哀号声,俨然变成一种现场秀,每天的午休时间定期在走廊上演。而且,这些学生都敢对老师说:“少管我!”老师当然不会因此撒手不管。世之介那一年正值十四五岁的叛逆期,他也很想放肆一下,跟老师抬杠:“不要管我!”谁知道不用他开口,老师就放过不管了,世之介居然连挑衅的机会都没有。
哎呀,那时候我只要跟大隈说“喂,捏我的乳头啊”,不就有机会了吗?
坐在护栏上的世之介突然灵光闪现,想到这个主意,不过下个瞬间急忙摇头连呼“不对、不对”,再次坐正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