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返乡(第5/12页)
“伯父说他的梦想就是等世之介先生考上大学,然后父子俩一起去喝酒唱歌。”
“我爸真这么说?”
“不是伯父说的,是伯母偷偷告诉我的……像这种令人感动的时刻,如果我也能够在场一同分享,一定会很幸福。”
真是个我行我素的女生,世之介仿佛是推着祥子的肩膀走向餐桌的。而他的父母挥别怀孕疑云后,笑得更加开怀。“世之介,东京来的小姐说话就是好听、有礼貌。”“没错、没错。”夫妻俩心花怒放,高兴地干杯喝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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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里找不到红酒,原本冰红酒的地方摆了几盒即食蘑菇浓汤。不记得自己买过浓汤,应该就是他买来的。自己开开关关冰箱也有好几天了,为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幸好整箱买来的法国桑塞尔葡萄酒还剩下一瓶。把蘑菇浓汤往里推,腾出空间放葡萄酒。已经七点了,现在才放进去冰,待会儿他来了一定不够冷,或许应该到楼下的便利店买包冰块。
这套房子大约是在三年前买下的,很幸运抽签抽到顶楼的一间,有前后阳台,所以,新宿的夜景从阳台就可一览无遗。只比自己的房子低一个楼层的深川夫妇,偶尔在晨跑时会遇到,总是抱怨他们的房子正对隔壁栋的散热塔,视野全部被挡住,害他们根本看不到新宿的摩天高楼群。
买这套房子时,正巧是房价荡到谷底、房贷利率最低的时候。以距地铁新宿站仅两站的地理位置来说,能够用五千万日元买到六十平方米两室两厅卫的房子,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大学毕业后,我很快在一家知名的中型广告公司找到工作,一做就是八年。这八年间,主要负责手表、汽车和香水等奢侈品的营销业务,因而累积了不少人脉。后来,有一家新创刊的杂志大力延揽我出任广告业务主管,我顺势跳槽并在杂志社待了四年。之后便自立门户,目前拥有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
当时之所以会兴起购屋买房的念头,一方面是因为公司的经营已上轨道,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大四开始交往的对象,突然因为身体不适,住院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入院的原因是心脏异常。
或许是他生性高傲,向来不轻易示弱,可是那一次,他竟然在病床上低声啜泣。看到他那个样子,我禁不住脱口而出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话也许是自己的求婚宣言。所幸手术很成功,术后的复原状况也不错,因此三个月后平安出院。出院以后,我们很有默契地都不去谈住院时发生的事情。只是每个星期在家里的阳台上一边喝酒,一边天马行空无所不聊时,偶尔会觉得彼此并没有忘记当时说过的话。
那一天,我接到他的电话,说自己倒在房里无法动弹,要我“快叫救护车”。我马上拨了急救电话,并飞奔到医院,但医生却将我挡在门外。
可能是激动过度的关系,我竟把两人交往已经超过十五年的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医生。医生不但不为所动,反而露出嫌恶的表情,冷酷地告诉我:“你并非家人,看着也不像妻子或未婚妻,无权见病患。”
院方已经通知他的家属。两个小时以后,他母亲赶到医院。等他情况稳定下来后,开始抱怨:“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一直要你们赶快结婚,不是吗?”我也只能苦笑着回答:“他太受欢迎了,不愿意安定下来。”
蓦地又想起他住院那会儿的情形。当时,我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揪着心抱头枯等,不知道他病情严重到什么程度,也不清楚治疗的状况。由于走廊上偶尔会有护士经过,我勉强还能够保持正常,要是四下无人,眼噙泪水的自己一定是当场跪地,浑身战栗。来到一楼的便利店买冰块,顺便站在书报架前翻了一下杂志,眼前忽然掠过了白天发生的事,再也无法集中精神读完手中的文章。
今天下午,我约了饮料公司的客户在青山的咖啡厅见面。我们在业务上已经往来很久了,今天主要是为了讨论饮料公司下个月即将举办的新品发布会,除此之外,她还聊到最近迷上了越南。
我坐在窗边的位子,正好面向十字路口,熙来攘往、纵横交错的行人一一映入眼帘。一面听她叙述如何在越南认识那位画家,一面眺望人来人往的街景,忽然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穿越马路。
“哎?”我不由得叫出声来,却想不起来那个年轻的男性身影究竟是谁。不但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就连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认识他的也都无从记忆。
“怎么了?”
她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也立刻转头朝着外面的马路望。
“刚刚过马路的那个人,我好像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