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 阳(第7/7页)

“祝你新婚幸福。”

“你是不肯见面吧?”

“你还是好好地宝贝你那新‘太太’吧。”

“当然宝贝的,可这与见面是两回事呀。”

“见一面,让人误解了,我可就犯不着了。”

“你这话……我没别的意思,只想最后见一次面,一起吃顿饭……”

“我,恕不奉陪了。”

“等一下,你是在生我的气吧?”

“我干吗生气呀?”

修子强压着烦躁反问道。

“我也知道你不是小气量的人。”

“你是我的好朋友,一直受你照顾不少,非常感谢。另外,我总是十分任性,自己也感到很对不住你。”

“那么,就见一次面吧。”

“婚礼,定在几时呀?”

“初步定在明年春天。”

“那么,等你结婚,我再去看你吧。”

“我想现在还没结婚时见面,这样不受约束,也不怕周围人议论……”

“这以后也不用怕的呀。”

“可结婚了,有老婆管着……”

“那么结了婚,与夫人一起见面怎样?”

冈部要介一下无声了。修子便又用母亲关照儿子似的口气说道:

“婚礼的日子定了,请告诉我一声,我会给你发贺电的。”

修子说到此,便又加了一句“祝你健康”,便挂了电话。

再看钟表,已经十一时了,寂静的屋子里,回旋的钢琴曲使人愈加感到夜的深重。

修子在这静谧之中回想着刚才冈部要介的电话。

他那样地诚恳邀请,陪他吃顿饭也许也是应该的吧?

可不知怎的,修子近来特别固执。自己也想处事柔软圆滑一些,可一碰到事便沉不住气。这倒不是一开始便想“这么固执”的,只是讲话讲到不投机时,就一下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不善通融的秉性是与生俱来的呢,还是最近突然暴露出来的?

应该说,今晚修子的固执是发挥得淋漓尽致的。

起先听到冈部要介说要结婚时,修子心里确实感到突然,同时又有一种被抛弃的孤寂,慢慢地心里便产生了对冈部要介的不信任感。这样一来,便感情冲动,不顾一切,最后对冈部要介冰冷如霜了。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冈部要介的要求也并非无理取闹。接受他结婚前最后一次的约会邀请也未尝不可。联想到自己平时有好些对不住冈部要介的地方,修子觉得自己实在应该给他一点安慰。

可为什么就不能这么做呢?

修子不由得对自己的固执感到吃惊了。

以前自己并不是这样的,可最近怎么啦?

修子的脑子里,自然地又浮现出远野的身影。

也许这么固执,是爱上远野以来才有的变化。

回想起来,与远野的恋情总是在紧张的波涛中挣扎。与有妇之夫恋爱是世人所不容的。这潜在意识使修子总感到有人在背后戳自己的脊梁,所以脾气也就越来越变得固执。

本来,人经常生活在紧张中并不是件坏事。

修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始终保持着娇美的容貌,工作也十分出色。这也许都应归功于紧张。如果有了家庭,心宽体胖的,就没有这股劲道了。紧张也许真是女人保持青春常驻的原动力呢。

可是,有时紧张过分了,也是有害的。

最近,修子就觉得自己不太有修养了。

譬如,去真佐子家,他们夫妇那样真情地款待自己,可自己心里却并不感谢。另外,对绘里的烦恼,自己不但不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反而还说那种事应该自己解决,用这种话去呛绘里。

知道远野家人不在医院,也不去探望,今晚冈部要介来电话,也没有理智地对待。所有这一切都是缺乏足够修养的表现。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心里很着急,可就是改不了。

“果真是头上生了角,活得不耐烦了……”

不管怎么说,这种种表现,是为了作为一个女人的信念,是确确实实的。

自己爱的是两人单独在一起时的远野,其他时候的远野与自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修子老是这样告诫自己,而且付之于行动。这是一种信念,是修子那种固执的性格所决定的。

这样做是对是错,暂且不论。这种信念,如果不坚信的话,对远野的爱当然不能维持,就是修子自己也会发生混乱。现在对远野的爱发生了动摇,但由于有了这信念,这动摇便能控制在最小范围内。换句话说,正是为了防止心灵的大幅度动摇,修子才拼命地坚持着自己的固执和信念。

“感到有些累了吧?”

修子喝着杯里剩下的利久酒,对着镜子,自己问着自己:

“挺得住吗?”

在这夜深人静的房间里,只有勃拉姆斯的钢琴曲在轻轻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