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山河 第六十章霜色满京华(第8/29页)
她本想说“请你喝酒”。
话没说完,那应何从便当场撅了她面子:“酒会伤嗅觉和味觉,我不喝酒,只尝药。”
周翡没好气道:“哦,那你不必来了。”
说完,她便提起熹微,在一帮人手舞足蹈的兴奋中离开了小酒楼,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奉命追踪她的大内侍卫好不容易才赶来,尚未看清她今天穿了什么衣裳,就又把人跟丢了,简直欲哭无泪。
隔日,一辆马车便悄无声息地离了京。
官道长亭边,大片的细柳绿了一片,不时有人黏黏糊糊地停留在此间彼此送别,久而久之,旁边便搭起了各色的茶肆茶摊,以供人歇脚停留。一场春雨刚过,满地泥泞,旁边送亲友的正在泪洒前襟,茶摊成了车马队的行脚帮汉子们躲日头的地方,几个汉子一人捧着碗粗茶,聊得热火朝天。
“所以皇上那太子还是没立成嘛!因为什么呢?”
“哎,不是说北斗刺杀陛下,给搅黄了嘛。”
“搅黄了还能接着立,分明是端王殿下固辞不受。”
“啧,还拽起文了,我倒是听说……”
说话间,一辆马车缓缓走过,周翡从车上跳下来。
路上到处都是风尘仆仆的臭男人,鲜少碰见漂亮大姑娘,一帮汉子们的胡侃戛然而止,集体伸长了脖子,张望过去。
周翡进门道:“老板,麻烦灌点水……凉水就行,有吃的吗?不挑,都包一点。”
茶摊上豁牙的老板也鲜少见到好看的女孩,忙殷勤地替她收拾了过来。周翡道了谢,重新坐上马车。
等她走远了,那方才煞有介事说话的才一边恋恋不舍地看着车辙,一边接道:“我倒是听说,是端王殿下身染恶疾,怕是命不久矣呢。”
那汉子自觉声音压得很低,周翡却仍是听见了,她的脸色黯了黯,心不在焉地上了马车,伸手一扯缰绳,催着拉车的马缓缓往前走去。
这时,不知哪位送君千里的雅士吹起了《折柳》曲,顺着风声若隐若现地飘过来,风吹柳絮、音尘长绝,笛声缠绕在辘辘的车轮声里,别是一番凄凉,周翡将马鞭垂在膝上,往前看,只有两匹从不回头的驽马,单知道闷头跑。
周翡看着起伏的马脊背,不由自主地出了神,一不留神,将车赶进了一处大坑里,车身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周翡整个人一歪,方才回过神来,忙一拉缰绳,同时急惶惶地回手掀开车帘查看,怕将车里那人事不知的病号摔个好歹。
才看了一眼,周翡的手便一哆嗦,将车帘重新摔了回去。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好一会,才唯恐惊着什么似的,一点一点地重新挑起车帘。
这一回,她确定自己眼没花。
谢允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望着她的背影笑,一开口,声气还十分微弱,话却没个正经:“怎么二十年不见,你竟……也不老……你到底是哪个沟里的水草成的精?”
番外一:道阻且长
周翡前脚刚回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被大当家叫走了。
李瑾容行事利落,废话不多,只用下巴往旁边小桌案上一点,冲周翡说道:“你惹的麻烦,去解决了。”
周翡:“……”
她上前翻了翻,不看则已,一看要疯——只见那小桌案上厚厚一沓,全是挑战书,各种大侠歪歪扭扭的孩儿体与错字不提,战书套路却是如出一辙,活像出自一个代笔先生之手。
一个杨瑾消停了,千万个“杨瑾”还等在山门外。
周翡忍无可忍道:“娘,闲杂人等不得入四十八寨的规矩能不能改回来?”
李瑾容:“别说废话。”
那就是不能了——周翡只好将那一沓战书往胳膊底下一夹,怒气冲冲地冲下山去。
前来挑战的“大侠”们其实倒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多,很大一部分只是打听到她不在家,才趁隙跑来递个战书,递完就跑,回去跟人吹牛皮说“俺也是单挑过南刀的人,啧,吓得她都不敢应战”。
不过实心眼的大傻子也不在少数,譬如等在山门下面的那五位。
守门的师兄一见周翡,就笑嘻嘻地说风凉话:“阿翡啊,才回来?我跟他们都等你两个半月了!”
周翡冲他翻了个白眼。
她一露面,五个挑战的“大侠”呼啦啦全站起来了,先是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既不虎背、也无熊腰的大姑娘片刻,好几个小青年脸红了,原本背好的词差点胎死腹中,好一会,才有个人结结巴巴道:“阁……阁下……不,姑娘,你就是手刃七、七大北斗的南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