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7/11页)
“谁要你关心了,谁稀罕你关心了啊!你是在看我笑话吧!啊?看我这种小三如何被原配打得狗血淋头,看我这种社会的蛀虫!毒瘤!龌龊下贱的婊子如何罪有应得吧!”她几乎是在高声尖叫,刚散去的路人又把目光给投射过来。
“苏荷你他妈有病吧,发什么神经啊!”我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火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难道不是一直这样看我的吗?卫寻,你他妈敢说你不是这样想的?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这种人没好下场吗?现在你满意了……”
“给我闭嘴!”我吼回去,头要炸了。
她急促地呼吸,似乎无法再负荷体内喷薄而出的愤怒和悲伤,她眼睛通红却始终没有哭,“卫寻,你不是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骗你吗?好,现在我就告诉你。因为我恨你!我恨你在公交车上发现我偷窃时看我的眼神,那种明明瞧不起我还要高高在上一脸怜悯的眼神,简直恶心透了!所以我要报复你,像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凭什么一生下来就活得那么轻松,那么干净,那么高贵,凭什么……”她不解恨,转身又朝马路上大喊;“我操他妈的,凭什么啊?!”
我一时竟语塞了。
苏荷并不需要我回答,她怂了下肩,扔掉手中的包,神经质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弯腰捡起压在下水道井盖上的一块砖头,奋力往路边一家高级皮革专卖店的玻璃窗上砸去。“哗啦”一声,那幅倒映着星城街景的巨大画面在我眼前支离破碎,像一盘散落的拼图。
她歇斯底里地尖声喊叫着,店内很快传来一个男人的咒骂声,可能是读书时代当惯了不良少年,我下意识地,拉住苏荷拔腿就跑。
逃跑的路上我一边喘气还一边不忘骂她神经病,为了躲避追上来的店主,我们跑进了人流汹涌的地铁站,随便上了一列地铁。直到门合上,我才彻底松懈下来。我累得够呛,靠着门滑坐下来。苏荷也累坏了,跪着双手撑地喘着气,完全顾不上其他乘客异样的眼光。
过了好一会,她才吃力地翻身坐过来,艰难地脱下自己的高跟鞋,扔在我怀里,“都是你,你赔我鞋子。”
“刚要被抓住,十双鞋都不够赔。”我剐她一眼。
她若有所思了几秒,接受了我的假设,随后更丧气了。那场长达十多分钟的狂奔抽干了她体内的难过,同时也冷却了她的愤怒。她没力气再撒泼,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头歪靠在我肩上,地铁一往无前地开着,我们就像两只无家可归相依为命的流浪猫。
“你没事吧。”过了很久我才问。
“什么事?”她倒是一脸茫然。
“还能什么事,被余总原配发现,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放心吧,余雷没那么容易跟我撇清关系。”苏荷投给我一个自信的眼神,“你不用担心跟他的合作。”
“这样啊。”我心情复杂地回敬了她一个憔悴的笑,内心竟有些莫名的失落。
我们是在终点站下车后才发现这是一趟末班车。地点是星城三环外的郊区,站里非常冷清,走在地板上能清晰地听到干净清脆的脚步声。出站口一个流浪歌手正在卖唱,披着比女人还长的卷曲黑发,带着过时的墨镜,抱着一把满是流浪气息的破败木吉他,投入地唱着经典英文歌《THEROSE》。
SomesayloveitisariverthatdrownsthetenderreedSomesayloveitisarazorthatleavesyoursoultobleedSomesayloveitisahungerandendlessachingneedIsayloveitisaflowerandyouitsonlyseed……
苏荷却驻足,一直将整首歌都听完后才转身问我,“有钱吗?”
“你自己没有?”
“你还有脸说,刚逃跑时我整个包都丢马路上了,几千的LV呢!”我朝我皱鼻子凶道。
我没带钱包的习惯,掏了下裤袋,翻出一百来块。她利索地抽走一百块给了流浪歌手,流浪歌手并没有因此感激涕霖,只微微颔首算是答谢。
转身我就骂道;“你没搞错吧这么大方!我现在身上就十来块了,地铁也停了,待会怎么回去?”
“对耶,还有十来块。”她完全没搞清楚重点,兴奋地拉过我的手,“走,我饿了,请我去吃东西吧。”
星城的郊区却远比不上市区繁华,十一点的时候已经很冷清了。我们在寂静的老旧马路上走了好一阵子,总算找到一家看上去还算靠谱的鱼粉店。这大概也是附近唯一的夜宵店,里头坐满了民工打扮的男人,他们边喝白酒边磕瓜子,对着店里播放的一个香港早期枪战片指指点点。十块钱只够买一碗,因为没座位,老板很抱歉,打包时多送了我们两个鹌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