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梦(六)(第5/6页)
李功伟等了一阵,看还是没人说话,他微微露出不耐之意,扫了一眼众人,最后望着欧阳旻:“枢密,事情是在你那边出的,你先来说吧。”
被点名的欧阳旻颤颤巍巍地起身,跪倒:“老臣失职无能,处置不当,导致重将失和,老臣向陛下请罪,请陛下赐罪……”
“好了好了,枢密,请罪的事我们将来再说,现在说的是要如何解决此事。”
“陛下宽宏,老臣感激涕零。陛下,威武侯乃我朝功勋卓著的老将,在军中威望甚高,而征北侯虽新降我朝,但他实力雄厚,战力非凡,对北伐大业亦是强大助力。此二人不和,此事非同小可,要解决此事,朝廷需得谨慎思量,公正处置,否则会令重臣离心,将士失望,军心离散,圣上不可不慎之……”
“枢密,你说的朕都懂,现在朕只是想知道你的意见,到底要如何料理这事?”
“这个……威武侯少子为国尽忠,侯爷痛失爱子,一时举止失措,虽违律令,但也似有可恕之处;而征北侯满怀赤诚,初致国都便被无故群殴,他也甚是无辜,他心中有怨也是正常的,朝廷需得好生安抚。以微臣浅见,朝廷当责令有司,集思广益,对此事依法依律谨慎料理,需得维护我大唐律令之威严,又得顾及二位重臣的感受,务必妥善周到细致,令得二位将军心中芥蒂尽去,尽心效劳朝廷,那才是万全之策。”
李功伟苦涩地皱起了脸——跟这帮老臣谈话,他最烦的就是这个了。欧阳旻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看似很有道理,仔细一分析,却全是废话,有用的半句话没用。
但欧阳旻这么啰啰嗦嗦说了一通,倒也不是一点用没用——起码,李功伟知道了,在这件事情上,枢密院是打算彻底打酱油,坚决不肯表态了,倒也可以不用浪费时间来逼问他对策了。
“都是你这老家伙惹的祸,回头收拾你!”
李功伟心中暗骂,又望向了兵部尚书方岩:“牧公,此事你如何看?”
方岩霍然起身,他拱手行礼,严肃地说:“陛下,征北侯虽受殴打,但他并无伤损,反而是襄阳军那边有一个校尉被征北侯打伤。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现在,征北侯以辞朝归北来要挟朝廷,这算什么?此子恃宠而骄,目无君上,大逆不道!
老臣斗胆建言,对此种狂妄行径,朝廷绝不能姑息,必须严加惩治!”
方岩话音刚落,北府断事官萧何我便立即接上了:“牧公老成谋国,真知灼见,说得真是再对不过了,只是不知牧公你打算怎么对征北侯严加惩治呢?让江都府抓他去打板子吗?”
萧何我嘴角冷笑,显然对方岩的说法很不以为然,神情却是一本正经的。
方岩冲他瞪眼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征北侯既已归顺我大唐,那他自然要遵守我大唐的律令与规条。如何处置征北侯,那自然是交付有司依律处置了!”
萧何我冷笑不已:“牧公,你大可说你的国法家规,但征北侯那边可就未必有兴趣陪你玩了。在我大唐的枢密院中,征北侯无辜被殴,他心中肯定已经颇有怨气了,你还要对他严加惩治?若是受惩处之后,征北侯一怒之下走了,这个责任谁来负?”
“哼!既然来了我大唐,岂能容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征北侯想回去,没那么容易!”
“牧公,难道你还想把征北侯抓起来软禁起来不成?”
牧公梗着脖子嚷道:“便是把他软禁了,又能如何?”
“荒谬!”萧何我抬手想拍桌子,但随即醒悟这是在御前不可失礼,他把手放下了,转向李功伟道,肃然道:“陛下,微臣请治兵部尚书方岩昏庸误国罪!”
看着部下重臣们弓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李功伟剑眉紧蹙,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远志,有话你就说好了,有事说事,不要搞那些虚的玩意。”
“是!陛下,方岩建言陛下囚禁征北侯,此为祸国之言!征北侯被囚禁,他的数万兵马却依然在。到时候,得知征北侯被我大唐扣留,他麾下的兵将到时只会投向鲜卑鞑虏那边。
当初为了劝说征北侯归降,陛下和我北府前前后后足足花了一年时间,耗费了无数心思和精力,光是使者我们前后派了七批人,好不容易招降了他,却让方岩给逼走了——陛下,微臣现在很怀疑,方岩是不是鞑虏那边派来的奸细?否则的话,把东平军这支劲旅逼得投向鲜卑人那边,对他到底有何好处?”
此时,方岩心中也颇为后悔:他说扣留孟聚,那只是吵架一气之下脱口而出的,其实他倒不是真的有这个意思。但现在当着皇帝的面,说出的话也没法改口了,哪怕错了也只能继续硬挺下去,他闷哼一声:“萧断事官,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们扣了孟聚,只要动作利索些,将整个博阳侯府包围了,抓走孟聚和所有的随从,他的部下远在北疆,又怎会知情?除非是有人跟孟聚关系不浅,故意帮他通风报信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