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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盛会(第8/13页)

“我的亲弟弟。他在十五岁那年和几个同龄的伙伴一起去万蛇潭探险,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猎手叹了口气,摆摆手不再多说,又抓起了面前的酒碗。

看来尸舞者们是故意选择了这样一个凶险之地来聚会啊,安星眠想。这果然是一群不愿意与外人打交道的人,同时也是一帮胆子足够大的家伙,那种奇特的又像毒蛇又像章鱼触手的怪兽半点也吓不退他们。

突然之间,安星眠生起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尸舞者和长门僧变成了同一类人。尽管从表面上看来,这二者绝无相似之处,长门僧总是为人们带去福音,尸舞者带来的却只有灾难和死亡的恐惧,但不知怎么的,他隐隐感觉到,这两个群体的内心深处,都有着某种奇特的坚韧,奇特的执著,奇特的固执和倔强。

他在客栈里安睡了一夜,备齐各种所需物资,打包成一个沉重的背囊,第二天一早就背着背囊出发进入了森林。根据前一天那位猎手所告诉他的经验以及一张粗糙的地图,前几天的行程还算顺利。而他身为长门僧所通晓的一些丛林生存技能也派上了用场,第一天下午,他凭借自己灵活的身手抓住了一只受伤的兔子,这样又能节省不少干粮了。

刚开始的时候,偶尔还能在丛林里碰到打猎的、采药的甚至兴致勃勃来探险的,但随着不断深入到幻象森林的中心,别说见不到活人,连人类留下的痕迹都十分少见了,而林中各种各样的野兽、毒蛇、危险的昆虫也越来越多。幸好他已经提前预备了驱蛇虫的药物,晚上睡在树上,倒也没什么大碍。

这样的行程艰辛而险恶,和之前在宛州的官道与水路中轻松写意的旅程完全是两回事,甚至比长门僧的苦修更加让人疲惫不堪。此时已经是十月,森林里的暑气早已退却,没有八月时那样闷热难挨,但却进入了蚊虫飞舞的季节,尽管有驱虫药,他的皮肤上仍然遍布着蚊蚋叮咬的痕迹,衣服也被荆棘刮得破破烂烂。这种时候,假如把他放到他最喜欢的那些宛州的美食之地、风月之所,恐怕还没进门就会被护院一通乱棍当乞丐打出去。

更糟糕的是,由于林中随时会蹿出野兽和毒蛇毒虫,他连睡觉都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对于一个嗜睡的人来说,真是痛苦的折磨。但一想到那些尸舞者也会和自己走同样的路,吃同样的苦,安星眠就会咬紧牙关继续前进。在他的心里,这隐然是一种长门僧和尸舞者的对抗。尸舞者能够摸到万蛇潭,那么长门僧也能,而且必须能。

走到第六天的时候,即便是那位经验丰富的猎手的地图也已经到了尽头,前方是未知的领域了,只能依靠着罗盘摸索前进。而安星眠知道,罗盘未必可靠,有时候会出故障,有时候会被地下的矿藏所干扰,所以还得努力通过阳光和树木的长势等方面去校正方向。而这也很不容易,因为越往丛林深处走,树木越加高大并且枝叶繁茂,几乎遮天蔽日,很多时候都完全挡住了阳光。

不管怎么说,这一路虽然辛苦,但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大事,还算得上顺利。按照那位猎手的估计,从地图的尽头向西再走三四天,就能接近万蛇潭了。

这一天傍晚时分,他找到了一处歇宿的好地方,有一个清清亮亮的水塘,附近有一棵大树。水塘旁边遍布各种大大小小的野兽的足迹,说明这里的水没有毒,可以安全饮用——虽然里面多半少不了野兽的粪尿。

安星眠洗干净手脸,极力压抑住自己灌一肚子凉水的冲动,仍然用随身携带的小锅把水烧开了,然后靠在一棵大树旁等待着水变凉。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地上的枯枝被踏断的声音。

他以为有什么猛兽接近,连忙匍匐在地上听音,以分辨来者的数量。这一听之下,他发现来的并不是野兽,而是双足行走的人类,而且一共有三个人。

难道是撞上了去万蛇潭参会的尸舞者?安星眠一阵兴奋,也顾不得烫手,赶紧把锅端起来藏到一旁的树丛里,再把地上烧过的灰烬踢进水塘里,然后自己也缩身在大树后面。但地面上还是留下了一些焦黑的痕迹,用手摸也能感觉到热度,他只能指望对方不去注意这样的细节了。

来人很快现身了,果然有三个人,领头的是一个小个子的年轻男人,背上背着开路的砍刀,看穿着打扮像是个本地猎人。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男一女,男的精壮剽悍,身材比一般人要高出一个头,一看就是练武之人;女的年轻貌美,体态修长,一头惹眼的金发说明她是个羽人。

“就在这里过夜吧,”猎人打扮的年轻男人说,“林子里的生水不能随便喝,我先去生火煮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