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跟我回去

自己选。

车内,令漪正将车外的对话明明白白听在耳中,一颗心也随之陷入阵近乎虚空的迷茫。

王兄会让她自己选吗?如果真的是要自己选,她又该要选谁?

宋郎说让她遵从自己的心,可她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自己都不明白……

令漪手脚仍被缚住,动弹不得,车外,嬴澈看了一眼单衣立在街旁的文弱青年,再看了眼车前拦住去路的黑压压的甲士,视线最终回到队伍之前、银鞍玄马的青年上。

嬴灼眉目冷锐,视线既不屑又不耐烦地落在他身上,夜风轻轻扬起他半束起的发丝,织金衣袍无声轻舞,从头发丝到脚底都透着矜贵与傲慢。

嬴澈心知肚明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转念一想,却是笑着应下:“好啊。”

“容我去和她说几句话。”

语罢,他冷着脸重新进入车厢,动手给她解起绑来。

“听着,我没工夫和你细说。”嬴澈压低声音道,面色仍铁似的冷峻,“总之,你要想你父亲的冤屈彻底洗刷干净,就选我。”

父亲……

令漪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此事来,不由微微愕然,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时间紧迫,嬴澈难免有些烦躁,“你跟我回去,我会替你父亲翻案,还他一个公道。”

又冷哼:“当然,届时,我会勉为其难地考虑在身边给你留个位置,至于是不是王妃,这要看你的表现。”

令漪没理会后头那句,只懵懵地问:“王兄这是威胁我吗?”

“威胁你?”嬴澈冷笑,“我要想威胁你,大可用裴令湘、裴令璋,甚至是你那五岁的侄女!你父亲都以罪臣之名处死十年了,他有什么清誉可言吗?我犯得着威胁你这个?”

——给裴慎之翻案t,还她一个清白的出身,这是他从得到她之初就决定的事。

但此事牵连甚广,千头万绪,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他也就没有告诉她。原本打算在新婚夜说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她便逃之夭夭,真不知他一番用心良苦都是为了谁。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令漪急切地追问。

“你说呢?”嬴澈瞥她一眼,“你就这么没出息?含冤而死的好歹是你的父亲,是给了你生命的人,你就只想着替他迁坟,事情不成就放弃了?可你为什么不想想,他本来就没有罪,你要的,不应该是彻底为他洗清身上的冤屈么?”

“和我回去,这一切,我就都会为你摆平。”

仿佛有惊雷从头顶滚过,振聋发聩,令漪愣住了。

片刻后,她轻声问道:“王兄说的,可是真的?”不是为了骗她回去?

他只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骗你?你该不会以为,我来凉州,是为了你吧?”

嗯?难道不是?令漪不解。

“别做梦了。”他似看出她的怔愕,嘲讽笑道,“你逃婚,把孤的脸扔在地上踩,你哪来的自信孤还会要你?就算你老死在凉州,也和孤毫无关系。”

他这个人死鸭子嘴硬惯了,何况这会儿在气头上,令漪并不在意。

她只在意他所言为父亲翻案的事,一双秋水明眸灼灼注目于他:“那王兄此来凉州,是为的什么?”

她瞧上去一点儿也不生气,嬴澈反倒一噎。尔后凉凉道:“当然是为了嬴灼。”

“古话说的好,‘攘外必先安内’,若要清算虞氏,少不得需要安抚好他,否则我在京城跟人干起来,他在背后给我捅刀子怎么办?”

“至于你父亲,不过是顺手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这句,他起身下车。

令漪面色微红,若有所思地看向火光幽微中兄长宽阔的背影。

他说他会替她给父亲翻案,这让她着实有些惊讶。

不是不曾想过,若父亲有朝一日能重获清白,她该有多高兴。可她又着实不敢作此想,父亲的死,牵扯得实在太多了,牵扯到华缨父亲的叛国案,而后者,则直接与当年先太子和皇长子的夺嫡之争有关,事关皇位承继与如今的天子,无异于动摇国本。在她眼里,这几乎是没可能办成的事。

所以她不敢想,所以,从前的她,只敢退而求其次,想父亲能入土为安便也很好。

而后就是千辛万苦也只寻得一座空冢,那时她如同行尸走肉整日浑浑噩噩,之后,这份心便淡了。

现在,他却说,要为父亲翻案,彻底洗刷冤屈……

令漪心中有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车外巷中,嬴灼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你威胁了她什么呢?怎么还不出来?”

“听见没?凉王殿下请你下车呢。”嬴澈没好气地催促。

令漪如梦初醒,忙起身下车。巷中,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于她身上,连宋郎也出来了,正倚在巷墙上,火光下一双眼微蕴期待,更多的却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