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有没有为溶溶守身
到底想不想。
初听到这个问题时,凉王的确是为之一愣,定睛看向他。
火光幽幽,打在青年刀刻斧凿般的脸上,被分割出光与影,依稀还可看出少年时的轮廓。他很快回过神来,冷嗤道:“我凭什么信你?就凭你和虞氏眉来眼去的五年?”
“你总觉得是我对你有偏见,我倒想问问,如今在帝位上坐着的谁的儿子?你若真还念着往昔情谊,为什么要扶持嬴泽的儿子上位?若要说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如今都升明几年了?你那t君臣鱼水的戏码还没演够,到我面前来演了是吧?”
一直以来,嬴灼最耿耿于怀地便是这个了。当年是嬴泽同虞伯山伙同着在背后诬告太子,因太子为那叛国投敌的骆超同裴慎之说了几句公道话,便诬告他与骆超勾连谋反,事后太子虽然证明了清白,却也因此与那老东西离心。后来,又是他们接连制造了几个大案,致使太子备受猜忌,被圈禁在上阳宫,不久便去世了。
这之后,嬴泽身为长子,便被立为太子。他与嬴澈联手收集他的罪状,送了嬴泽去见阎王。不久老东西病重,死前却弃其他皇子于不顾,隔代立了嬴泽的儿子为帝,选立六辅辅佐。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彼时老东西尚有其他皇子,不是没有人怀疑过皇长孙的得位不正,却都被时为晋王世子的嬴澈一一料理。六辅之中,又以嬴澈之父为首,老东西龙驭宾天之时,就唯有嬴澈父子在内侍疾,事后嬴澈袭爵上位,打压异己、大权独揽……怎么看怎么像晋王父子为了贪图那点从龙之功搞出来的假遗诏。
毕竟,若上位的是其他皇子,那他就半点好处也轮不上。唯有皇长孙上位,他以皇叔身份辅政,才能压对方一头。
症结就在此处,嬴澈也明白。他沉默了一息才道:“今上不是嬴泽的儿子。”
“不是他的是你的啊?”嬴灼冷道,语罢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惊道,“你说什么?”
嬴澈平静地睇他一眼:“我说,当今的天子不是嬴泽的儿子,是先帝自己的。”
“先帝的的确确是立了他,彼时内侍监与先王亦在,我如何能作假?”
他对父亲从没什么感情,这时提及神情亦是淡淡的,之后,又将当年先帝曾携长子长媳来晋王府小住、致使皇长子妃珠胎暗结之事细细告知。
嬴灼听罢,薄唇浮上一缕玩味的笑:“有意思。”
他对这段**|伦的公案不感兴趣,但很乐意看到嬴泽被戴绿帽子。只不过片刻,又嘲讽道:“不过那也一样,都是仇人,还是仇人的儿子,又有什么区别。”
害死太子的,固然有虞氏与嬴泽的诬告,但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老东西自己的多疑与猜忌?
“当然有区别。”嬴澈反唇相讥,“你不就是认为我是为了从龙之功矫诏扶持今上的么?现在真相大白了,你是否应该给我道歉?”
嬴灼只冷笑,伸手去够方才奉上的茶,如冰如玉的薄胎瓷面,在掌心摩挲数圈,他缓缓道:“那现在呢,都升明五年了,你为何还不对虞氏动手?”
“因为我在等。”嬴澈借炉火烤着手,眸中火光明明,映出青年人的坚定与野心,“等骆超下定决心回国,揭发当年虞氏诬告他谋反致使他不得不远走柔然之事。”
那才是一切事情的起点,也是一切恩怨纠葛的开端。
只有证明了骆超当年是为虞氏所诬,虞氏又同皇长子勾搭着借用此事来攻讦太子,真相才能大白于天下,溶溶的父亲自然也能洗刷冤屈。
前时骆超送宋祈舟回国他便打探过对方的态度,确认其仍留恋故土。近来又因把骆华绾送去幽州,博取了对方信任。而这几月他让嬴灼联合西域各国,叫那些小国骚扰柔然西南翼牵制住对方视线,待到来年开春时机成熟,就可让骆超回国了。
嬴灼耐着性子听罢,道:“听起来是不错,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此次回去,虞氏是一定会对我下手的,刚好也年底了,你可打着入京述职的由头回京,届时他们一定会来拉拢你,你可假意答应,麻痹他们,诱他们对我下手。
毕竟他们一直没对我下手,也不过是忌惮你的凉州军。”
“是吗?”嬴灼笑着反问,“原来我在你们心里,这么举足轻重啊。”
“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趁机把我骗进京去,任你宰割呢?”
这一句语声陡然转寒,嬴澈敛了容,叹息着道:“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呢?阿灼,你是知道我的,从前我并无野心,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死后能陪葬在阿湜身边,在墓碑上题曰,‘魏故晋文宣王嬴澈之墓’。可如今功业未建,阿湜却去了,就剩下你我兄弟二人,我们还要自相残杀、放任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