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更遏圣母(第5/8页)
宁致远一招得手,立刻带晏荷影飞掠而去,几个起落就已在三丈开外。这时众侍卫才反应过来,执兵刃鼓噪着自后紧紧追赶。宁致远微笑,心知他们定然追不上。
但这时,忽然响起尖厉的哨声,立刻,先近后远,王宫各处便有相同的哨声次第响起,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同时伴随着急促的呼喝号令声:“朱雀五所往东,青龙三所往西,白虎六所往永嘉门,玄武二所快去守住延庆门,月坎正朔通令王宫九门,立刻封门上钥,决计不能让刺客逃走了……”王宫四处马上就都有了响应。同时一串串灯笼高高挑起,繁密耀眼,如夏夜的群星漫空闪烁,一时间,整个王宫都浸沐在了一片璀灿明亮的灯海之中。
宁致远眼见这种阵势,心一沉:王宫最外面的宫墙高达九丈,那可真是背生双翼也飞不出去。这些侍卫虽抓不住自己二人,但自己二人却也无法脱身,要是就这样被困住,情形可就大大不妙了……他心念电转,低声对晏荷影说道:“晏姑娘,你先在那石栏下躲一躲,等我引开这些人,再来带你出宫。”然后身形一振,拔足直往面前一座宽广的大殿疾奔而去。等到殿阶前,提一口真气,足尖在一根九龙石雕栏柱上轻点,身子陡然飞升高达六丈余,随即右手在大殿的一根立柱上一拍,已上了大殿殿顶。
其时月色清明,纤毫毕现。数百侍卫只见一道人影一闪,便到了大殿殿顶,这人影在月光的朗照下,凌空飞掠,飘然若仙。众侍卫皆目瞪口呆:天底下居然还会有这么高妙的轻功身法?数百人全愣了一愣,方始醒悟,齐声大呼:“喂!……刺客上了嘉年殿的殿顶了,快!堵住他,切莫让他下来……”
不料,喊声未歇,却见身影一闪,竟又从殿顶上飘然而下。众侍卫连忙赶过去,见那身影在石栏、殿柱间往复回旋,倏忽来去,随即左拐,向西北方向疾掠而去了。
耳听呼喝声渐渐远去,确定身周已再无一人时,晏荷影才从一组汉白玉石雕栏下慢慢探出头来。原来方才宁致远在掠上殿顶前,已以迅疾至极的手法,把她藏在大殿前的三重汉白玉石栏下的一个隐蔽处了。这时的她又悔又怕,望望黑黢黢的四周,惴惴不安:这里……该不会有老鼠之类的脏东西吧?还有……鬼!一想到鬼,她惊惶愈甚。偏偏一阵夜风袭来,穿栏过柱,发出呜呜的声响,她头皮发麻,立觉毛发竖立,不由自主地从石栏下跑了出来,抬头便见眼前矗立着一座恢宏壮丽的大殿。
在清冷月色的映照下,大殿显得极其肃穆凝重。殿门上首一方巨匾,题着三个镏金大字:“嘉年殿”。门旁的朱漆柱上悬着一副对联:
何处见真佛?看三千世界,我心如灰,平地有风波,难借慈航登觉岸;
不再觅如来,听八百梵音,君愿难了,诸天留因果,无从苦海识菩提。
大殿内灯火通明,在凄冷的暗夜中,那一片烛光分外诱人。她身不由己地摸了过去,才到大殿门前,忽然听到人声从大殿拐角处传来。她立刻慌了神:啊呀,这下该往哪去躲才好呢?未等想出主意,人声竟已朝她这个方向来了。情急之下,不及思索,她一头冲进大殿,疾步躲到一幅低垂的帘幕后。
晏荷影刚藏好,就听人道:“娘娘小心走好,方才没有惊着娘娘吧?”然后一人答应道:“没有。”
虽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可晏荷影却如听清幽柔润的箫鸣,又似闻悠扬淡远的笛声。怎么这个人说话的声音竟是如此好听?就像唱歌一样,不,应该……是像天上的仙乐!是谁?竟能有这么动听的嗓音?她好奇心一起,便将遮住眼帘的垂幕轻撩开了一道细缝。
晏荷影见自己的处身之所是大殿的前殿。除正中摆放的一张金丝楠木佛龛,和佛龛前一十六把金丝楠木太师椅外,偌大的殿中再无旁物。大殿入眼一片雪白——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帘幕,佛龛上铺着雪白的丝缎,椅上搭着雪白的椅帔,上置雪白的丝垫,就连佛龛前地上铺的一幅巨毯也是雪白的。佛龛之上,大殿正中,凌空悬着一幅大字,上面用行书书写了一个大大的“佛”字,墨迹酣畅淋漓,极得“二王”神韵。
“娘娘,今晚还是用夷南进贡来的名香吗?”
仙乐般的声音又响了:“不了,那香味太冲,还是用姑苏的伽南香吧。”随即,晏荷影便见一个中年妇人,由两名宫女搀扶着,缓缓进来了。这妇人身后尚有十七八名宫女随侍。两宫女将这妇人扶坐下,动作是那样轻柔和缓,好像只恐一个不小心,会弄痛了这妇人似的。
晏荷影细看此人,只见她头发乌黑,浓密如云,光亮如漆,只随意挽了个晚梅髻于脑后,髻上除了一支白玉双缠梅枝簪,再无其它佩饰。上穿梅花纹绣缨轻襦,下着雪梅纱彀轻丝双层曳地长裙,外罩绣梅缂丝宽袖对襟褙子,一身裳裙皆为雪白。若非腰中系着的那根镂花错玉梅花纹金丝带,乍一看,还只道她是在服丧。虽只是一个背影,却也如月照雪覆,烟笼雾罩,暗香萦绕,浑不似这凡尘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