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苏醒之卷(第19/43页)
李君羡心知已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了,道:“是,李先生请。”
那人伸手在墙上一处地方一扳,“啪”的一声,屋顶的机关发动,那些琉璃瓦都已遮住,只剩了当头一块圆圆的地方还留着,一道光柱照下来,正映在那金盆之上。他双手捻诀,嘴里极快地念诵着。随着他的咒声,盆里的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搅动,水面的伽楠香屑被推到了盆边,当中越发明亮,倒似里面点了一支巨烛,水色也慢慢变白了。
这正是圆光术。不过此人的圆光术已到了极高的境界,已非寻常术士可比。李君羡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盯着那金盆。
盆中越来越亮,慢慢地出现了一个人形。那人口中念诵之声却越来越慢,声音渐若游丝,盆中的水却忽然像凝结了一般定住,当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女子。
虽然并不很清楚,但看得出这女子的相貌极为美丽,美得可以说是妖艳。肤色白得仿佛透明,嘴唇红如丹朱,只是一双眼睛里带着彻骨的寒意。
李君羡看到这个女子,像是见了鬼一样,忽然轻轻呻吟了一声。那人显然也惊呆了,手中忽地一松,盆中的光芒霎时消失,人影也登时不见。他看了看仍然人事不知的明崇俨,皱起了眉头,道:“真的是她?”
李君羡点了点头,道:“十年前,陛下派药师大破突厥,攻入定襄城,在内宫设宴为她接风,我看得清楚,正是她。”他忽然跪下来给那人行了个大礼。那人吃了一惊,连忙扶起他道:“李将军,何以行此大礼?”
李君羡看了明崇俨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怜惜,低声道:“李先生,君羡有一个不情之请。”
那人道:“君羡兄太见外了,你说吧。”
“这明公子遭无妄之灾,实与此事无关,还请李先生忘了他吧。”
那人沉吟了一下,道:“好吧。”
李君羡大为感激,道:“多谢李先生。”当初他与裴行俭之兄裴行俨年纪相近,情同手足,这份友情历久弥新。裴行俨英年早逝,这些年来他每次想到都不胜扼腕。在裴行俭与明崇俨身上,他也依稀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和裴行俨。虽然在裴行俭面前显得不近人情,其实他已经下决定不伤害明崇俨了。这次暗中将明崇俨带到这里,也是为了不惊动金吾卫。待发现此事竟然与那个女子有牵连,心知一旦深究下去,就将牵扯出皇宫内幕,后果实不堪设想,明崇俨很有可能最终被灭口。因此不惜向那人行此大礼,来保住明崇俨一命。他又看了看熟睡中的明崇俨,叹道:“李先生,我现在觉得自己像是走在刀尖上啊。”他的手下颇有能人,已查出那些美少年都曾到过一个地方。那地方是陛下明令不得旁人骚扰的所在。他也不信那个老妇会真是凶手,还斥骂过手下无能。可是方才从李淳风的圆光术看来,手下探得的情形完全属实。
那人抬起头看着那道从屋顶照下的光柱,道:“是啊。”光柱中,有极细的微尘浮动,变幻莫测。他喃喃道:“兰陵萧氏,兰陵萧氏。哼哼,君羡兄,我们居然忘了陛下身边,就有这个姓萧的妖妇在。”
萧家,这个已成过往的皇族,却一直阴魂不散。陈,隋,到现在如日中天的大唐,这个家族仿佛一直隐隐浮现在背后,带着诡秘的笑意,现在终于露出了一丝痕迹。李君羡和那人都是当今天子手下的重臣,却感到了无端的寒意袭来。
李君羡突然叹道:“淳风兄,下一步该怎么办?”
那人正是当今天子最为宠信的两个异人之一的李淳风。原本李君羡与李淳风也不过泛泛之交,但他们发现了这个秘密,无形中却将他们之间拉近了不少,称呼也亲近了许多。
李淳风沉吟了一下,道:“此事太过重大,还是向陛下禀明。”
李君羡打了个寒战。他少年从军,前半生出生入死,厮杀疆场,当真天不怕地不怕,但此时却有了惧意。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
高仲舒听着阿罗本大师说法,心里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这次,他收到一封密书,却是阿心约他在大秦寺见面。高仲舒平时说得热闹,却是个实足的嘴把势,其实家教甚严,连花街柳巷都极少走动。收到阿心的密书,心痒难忍,但在弘文馆的几个朋友面前却不敢多嘴,只得到会昌寺找明崇俨过过嘴瘾。上一次在醉刘居遇险,终究有惊无险,高仲舒的性子纵然是吃苦不记苦的,仍然有些害怕。可是阿心之约又让他心痒难捺,所以先找裴行俭,再找明崇俨,想让他们陪自己一块儿过来,多少可以壮些胆,却不料他二人都没空。好在大秦寺是出家人所在,不比那醉刘居里三教九流人等都有,总要清静许多,想来总应该不用担心。只是他来得早了些,阿心还没过来,大秦寺的住持阿罗本大师倒是殷勤得很,见这寺院还没完工,便有这位世家公子前来,拉住了便要说法。景教传法,向来不遗余力,后来的基督徒传教更是不惜以身涉险。只是阿罗本大师年纪不小,大唐话说得极为生硬,什么天尊移鼠,听得高仲舒头昏脑涨。只是他想到阿心既然约自己在大秦寺见面,自然对景教颇为信奉,来之前也恶补了一番。他博闻强记,才学甚富,与阿罗本大师谈起景教经典来,虽然听懂的不到两分,说起来倒也严丝合缝,头头是道。那阿罗本大师更是勾动了兴头,觉得眼前这位公子大有慧根,很有可能做一个景教徒,结结巴巴地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