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石阵战氛 豪情消积怨荷塘月色 词意寄深心(第9/9页)

云蕾道:“多谢姐姐,药已敷了,让我来服侍吧。”澹台镜明敷完了药,便想离开,听了云蕾的话,立刻放手。交代了几件服侍病人要注意的事情,闲话更不多说一句,淡然的和云蕾点了点头,便自离开。云蕾心道:“这少女前来赠药,为何却冷得如此怕人,莫非她听到我的话了。”心中怔忡不安。

云重听得脚步渐远渐寂,抬头说道:“这位澹台姑娘真是难得!”眼中竟然充满柔情。云蕾心中一动,想起她日间和张丹枫亲热的情状,看了哥哥一眼,欲说又止。云重见妹妹嘴唇微动,眼光中流露出一种非常奇异的神情,似是怜悯,似是惶恐,又似是焦虑不安,心中大惑不解。

澹台镜明满腔心事,穿过回廊,绕过假山,前往见张丹枫复命。张丹枫所住的精舍建在荷塘之中,这时新月初上,睡莲摇曳,在月光之下,更显得分外清幽。

月色澄明,荷塘泛影,只见张丹枫白衣如雪,倚槛沉吟,远远望去,就如人在田田荷叶之中,朵朵莲花,翠盖红裳,围拥着一个白衣书生,更显得人物俊秀,潇洒风流。澹台镜明停下脚步,只听得吟声掠过荷塘,随着香风飘散,传入耳鼓。张丹枫吟道:

金锁重门荒苑静,倚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踪,玉楼歌吹,声断已随风。

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向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

这是五代时后蜀词人鹿虔扆的《临江仙》。澹台镜明心道:“虽是借词寄意,却正切合此时、此地、此景、此人的身份。隔湖南望,便是苏州,苏州张士诚当年的宫殿,而今已大半沦为荒园废壁,蔓草苍苔,难怪他有此感慨。”又想道,“他如此眷怀故国,却肯将地图宝藏,都献与祖先的对头,明朝的天子——这种胸襟,更是古今罕有。”

正自思量,忽听得张丹枫又轻拍栏杆,低声吟道:

独倚危楼风细细,望极离愁,黯黯生天际。草色山光残照里,无人会得凭栏意。

也拟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吟声悲苦,吟到后来,竟是如泣如诉,呜咽不能成声。澹台镜明只知道张丹枫善笑,却不知道他也善哭——“亦狂亦侠,能哭能歌。”听他哭得悲苦,心也酸了。忽而哭声一止,张丹枫又笑了起来,反复吟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既然甘心憔悴,始终不悔,那又有什么可以伤心?呀,小兄弟,小兄弟,你就是再将我狠狠折磨,我也绝不会对你埋怨。”

澹台镜明听他先前一哭,已是心酸,而今听他哭后之笑,更觉难受。顿时间不觉痴了,猛一抬头,只见月移花影,斗转星横,听山门外更鼓之声,敲的已是三更了。澹台镜明猛然省起,自己此来,原为的是向张丹枫复命,报告医治云重的经过,可不知怎的,心中一酸,竟是寸步难移,虽然只要绕过假山,就可与张丹枫对面相语,但她却怎样也不肯从假山后露出面来,心中尽自痴痴想道:“原来他对云蕾竟是如此爱深情重,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若然有人对我如此,我就是即时死了,也自甘心!”忽又想道:“可惜他们两家结下深仇,适才听他们兄妹谈话,云重又是如此固执,这却如何是好?”瞬息之间,思潮百变,听张丹枫痛哭狂歌,自己可真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但脑海中泛出张丹枫与云蕾的双双俪影之时,自己却又忽地惘然若有所失。正是:

似此情怀难自解,百般幽怨上心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