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恰似温柔(第5/8页)

“倪年怎么还没打电话来?”

“着急啊?急的话爷开车载你过去搭把手。”

司徒今笑得不能更鄙视:“你家‘猛禽’去年一年罚了一百多分吧?”

“笑话,我多伦多藤原拓海岂是浪得虚名?”陈勒两条长腿往茶几上交叉着一搁,双手往脑后一背,优哉游哉,“没别的,就是想得分。”

“少给我逗闷子。”司徒今见怪不怪,走过来拆了他一包挚爱的榴莲酥。陈勒掀起半边眼皮,瞅瞅对方刚换的短发造型:“你到底哪里没想明白,弄了这么个油花花的偏分头?”

“闭嘴,总比你那娘炮头新鲜。”司徒今瞟一眼对方万变不离其宗的Man Buns,见陈勒躺在那儿朝自己勾手指,不耐烦地走过去,“怎么着?”

他一骨碌起身,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到她的肚子上:“爱你。”

司徒今一脚把陈勒踹了。

作为新娘子,伍月长相底子本就好,身段又高挑,大婚这天婚纱加身,妆容无可挑剔,更是美得不像话。用陈勒那个优雅硬汉的话说,就是伍妈今天在二环抛个媚眼,能震动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一只蝴蝶,以及,要是我伴娘小老婆跟着一起抛,地球得毁灭。

伍月拿着一簇唯美的捧花,靠在倪年身上差点笑倒。

倪年脚踝崴出的伤其实没痊愈,生怕自己中途掉链子,好在一切顺顺利利。就连对结婚二字抵制到底的司徒今,在婚宴席间也是表现得相当配合--因为新娘是伍月,她允许自己发自肺腑地喜悦一天。大约是上天故意捉弄,后来司徒今好死不死地接到了伍月抛出的捧花,她原地愣足了工夫,转身就将花束扔到了倪年怀里,对她眨了个眼。

那天婚宴的高潮,是梳着偏分油头的司徒今当着新郎和全体宾客的面,把貌美如花的新娘子给强吻了。

大热天还要一身定制西装凹造型的陈勒在一旁吹口哨助兴,巴掌拍得震天响。

一桩人生大事圆满结束,剩下两个无所事事的海外侨胞,天天相约室内冰场打球。司徒今和陈勒都是NHL(北美冰球职业联赛)十几年的铁杆老粉,中学那会儿一块儿入的坑,同为东部大联盟赛区王者之师多伦多枫叶的忠实拥趸。据陈勒说,当年他家计划移民前夕,他爹摆了一张世界地图在他面前任其挑选,他哪儿也没看,就选了多伦多。

简直是为一项运动爱一座城市的典范教学。

连续打了几天冰球,总归疲乏,于是今日休战。日上三竿时,饥肠辘辘的陈勒爬出卧室,在偌大的房子里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司徒今的踪影。等发现冰箱门上的那张便条时,陈勒彻底蒙了,也彻底醒了。

一分钟后,值完大夜班正在家补觉的倪年也被吵醒了。

“小老婆,糟了。”

“啊……什么?”

“呼--”

“别瞎叹气,先说事。”

“司徒一个人去福利院了。”

“……”

指望接着睡回笼觉的人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脑袋瞬间空得像片火烧迹地。

倪年路远,接到急报后恨不得架双翅膀飞过来。她从出租上踉跄下车时,陈勒和伍月已经在福利院门口焦灼良久。

谁也没有料到,司徒今这个极其讲究距离感的孤僻分子,会在一个正常醒来的早晨,突发奇想地独自一人上福利院拜访。然而不论她是灵魂出窍还是脑子进水,抑或是受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强烈感召,总之其余三人目前的思路相当简单--要死一起死,不允许单干。

陈勒朝两位姐妹拟了个见招拆招的表情,然后自个儿却在胸前画了个心理暗示般的十字……

还是上次倪年带叶鲤宁来过的那间小教室,没有在用,门却大开着,像个终于瞒不住了的口子。倪年走在最前面,毫不费力地一眼望见目标--司徒今坐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凝固成一块素描课上的人像石膏。就那样坐着,脚下踩了只凳子,纹丝不动。

不远的距离,有个佝偻背影临窗站着,身上每块骨头都写满了无言以对。

如果他们仨前一秒还心存侥幸的话,当下是彻底认命了。

脚步声惊扰了疑似坐化的司徒今,也惊扰了窗边的司徒明。中年男人的行动比往常要迟缓很多,半晌才彻底转过身,又花了漫长的时间,辨认出眼前扎着头发的青年男子,竟是从前胡闹顽皮的陈家少年。

“你是……陈勒吗?”

“是我,我是阿勒。明叔,好久不见。”陈勒招了个手,复又抄回袋里,笑着耸了下肩,“您还好吗?”

一个简单至极的问候,竟叫人像遇到了困扰半生的难题。司徒明没有走上前来,只拿手背摁了摁眼角,再面对时,笑容里满是岁月蹉跎的痕迹:“好,好!你和小今,你们,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