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B轮 2014年3月—2016年元旦(第27/34页)
“没错,是我。”幽幽把抽纸团成纸花,丢进垃圾桶,然后开始涂口红,“这一年多,我没有辞职,等的就是今天。”她的手指一颤,口红有一丝抹到了唇边的面颊上。她只好慢慢地用小指抹了两下。
“我并没有和关总睡过觉,”她的嘴角像是带上了伤口,“我之前那么说只是为了让你难受。他能拿走潘神的东西,我也只好想办法,跟一个更厉害的人合作,拿走他的。灵境,回去问问你老公吧,他做的是粉丝的生意,可是他忘记了——一个真正的粉丝,能为她的爱豆做到什么。他真的忘了。”
17
凌晨的时候,她不得不再穿过小半个城市,去载她的男人,途经建国门。其实关景恒说了他可以自己打车回家,但是灵境觉得,她必须马上见到他。暖气很足,她微微打开了一点窗子,冷风极为友好。他已半醉,身上酒气浓烈,不过人却是一直安静。坐上副驾的时候还没有忘记系安全带。
他们都没有说话。她知道她可以些微抱怨一句,怎么又喝那么多;而他会礼节性地说句抱歉。他们可以就这个话题聊上五分钟的废话,这样就能显得好像并没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但是,好像他们都觉得不用走这个过场了。她总不能说:反正你刚刚失去了粉叠——至少是一大半,这种情形下喝醉一回,也算是合情合理。然而为什么不能说呢?他们明明是夫妻。她转过脸来打量他,他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在他睡着的时候,他的脸庞跟当年初次相遇时比起来,没有任何改变。他突然说:“你专心开车好不好。”眼睛依旧闭着。她像是作弊被抓个现行,转过脸去,低声道:“明明是等红灯。”
午夜的街道顺畅得如同平原,她踩油门的时候感觉听见了小白龙陶醉的叹息。就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无论如何,一家三口,总得有一个人开心。在灵境心里,关景恒的那辆车只是个日用品与交通工具,跟小白龙没法比的。“要是听着电台的时候,不小心,一首你自己的歌冒出来了,怎么办?”她恍惚听见副驾上有个声音,来自曾经的自己。她又一次地转过脸,想要对那时的朱灵境笑一笑,可是她害怕她的表情太辛酸,会吓到那个对未来浑然不觉的姑娘。她只好在心里暗暗地跟她说:如果你希望他再约你出来,直接说就好,他愿意的,你放心。
“糟糕。”灵境重重叹了口气,“我走错路了。”根据身边传来的呼吸声的节奏,她相信他并没有睡着。“我在前面那条小街里面停一下,打开导航好吗?”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关景恒已经坐直了身子,向窗外张望着:“你这是走到了哪儿?”“我要是知道还能叫走错吗?”“前面是柳罐胡同……”关景恒突然眼睛一亮,“你就到前面去,过红绿灯,在那个小胡同里右转,随便找地方停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开什么玩笑我都快困死了。”她拖长了尾音,像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母亲。“相信我,就一会儿,你肯定没去过的——”
他抓紧她的手腕,他们踩着一地的黑暗,路面上一定有很多树木的影子,只不过融化在黑夜里,完全看不到边界了。灵境没有想到,在建国门的附近,居然还藏着一个如此幽暗的地方。方圆两百米,好像时间在这个小圈子里完全没有流逝过。这两百米之内的北京,依然是灵境童年记忆里的模样——小时候父亲来开会,带着她一起。那是夏天,她一直有个印象,北京的蝉鸣声跟家乡的完全不一样。父亲说:“你看,那个就是灵境胡同,我跟你妈妈是在这附近认识的……”那年她八岁,已经提前开始了叛逆,她觉得这个名字很蠢,她班上有个女同学叫廖梦莎,八岁的朱灵境觉得那才是最美丽的名字。
然后她看见了那道青灰色的古老的墙。“这是城墙嘛——”她的惊喜难以名状。她知道此刻悠长的蝉鸣声一定是个错觉,隆冬深处,如果有蝉,也一定是蝉的灵魂。“是古时候的观象台。”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呼吸温热,“古人在这个地方观天象。这儿白天其实是买票参观的博物馆,可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我们现在能顺着那里上去。”
几百年前的石阶都造得特别陡峭,也许是古人真的拥有更加优秀的平衡能力。脸庞似乎被冻得发硬,可是身体却在微微地升温。“真的不要紧吗?”灵境压低了嗓门,“怎么可能上得去啊……”阶梯很窄,无法二人并行,关景恒的声音在她背后:“相信我,这道台阶的最上面,有个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