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B轮 2014年3月—2016年元旦(第28/34页)

那道栏杆应该是用来防止游人掉下去的,但是栏杆与阶梯的尽头处有一个缺口。“我在后面,你不要怕,你能翻过去的,我会托住你。”黑暗中他的声音就是能够让她产生一种没有道理的信赖——从她第一次跟着他右转,上机场高速的时候,这信赖就已经存在了。她在那一道镂空的砖墙上试了试距离,屏住呼吸,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微微地一用力,她已经跨在了墙的缺口处,像小时候一样,双腿晃一晃,一跃,就轻盈落地。再一回头,他也已经翻了进来。他们就像是站在长城的烽火台上——而这个烽火台不小心被人平移到了城市中央。浑天仪就在灵境的身边,只可惜光线太暗了,她看不清它。这个已经在世几百年的观星仪默默地立在那里,她一定不是第一个用这个办法偷偷翻上来的人。这观象台的大小相当于一个普通的小院,只是如果站在中央,会发现自己以一个恰当的高度悬浮于这座城。

“天哪。”灵境快速地绕了一圈,“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你一定是带着别的姑娘来过。”

“绝对没有,”昏暗中,他的手臂伸出来指向地面的方向,“可惜现在天还没亮,不然,站在这里,能看见建国门内大街、海关总署、汇丰银行、W酒店、金龙大厦……”

“大隐隐于市,说的就是这儿吧。”灵境愉悦地托着腮,手肘支在青砖墙上。路灯淡淡地给观象台勾了一个边,她的侧脸在那一点光晕中似乎是自带了滤镜。其实无数次,当堵在二环的车流里,她有意无意地见过这座又像城墙又像钟楼的建筑,她从不知道原来它这么美,也从没想过问一句它究竟是什么。她错觉这个地方的空气似乎比旁边的街道干净些。这就是北京的特别之处——不管一号线多么疯狂,不管CBD和五道口多么拥堵,不管多少人唾弃着它的大城市病,它永远藏着一颗寂静甚至是落寞的心脏。这颗心脏一向不大了解这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像这里。

“灵境,我跟你说件事。”他的双臂环绕住了她的后背。

“我在想,春节之前我想跟公司请一个年假,这样我们就有十几天的时间了,咱们出去玩玩吧,去哪都好。”

“我们是夫妻,对不对?”他像是完全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你怎么啦?”她扬起脸,关景恒微微开始粗糙的下巴正好蹭到她的额头。

“我们是夫妻,我们是共同体,我们彼此信任,对不对?”

灵境没有再回答,她像是需要一点沉默的时间来理解这个问题。

“所以灵境,你听好了,我下面要问的这件事,跟我们之间的感情,和我们彼此的信任,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明白我意思吗?我需要你和我站在一起,所以你得跟我说实话。”

“你问吧。”

“你和Tony上过床吗?我只想知道事实。”

她望着远处的月亮。

他们已经回到了车里。为了取暖,还是打着了小白龙,让暖气开着。小白龙百无聊赖,不能行驶也不能熄火,只好规律地持续发出某种微弱的声响,像是在空气中吹出一连串气泡,自己和自己玩。

换了灵境坐在副驾上,关景恒直视着方向盘上的某一点,他想要仔细看看她的脸,可是她没有任何表情,这让他有点紧张。

“我没有任何——想要追究谁对谁错的意思,”他几乎要无奈地笑出来,“你愿不愿意先听听我说什么?”

“我不是故意不提这件事。”她迟疑了一下,随后勇敢地说,“好吧,我是故意不想提这件事,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有就是——事情是发生过可不是好多人以为的那样,不会有人相信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没有要你解释呀。”他的拳头用力地在额角顶了几下,“头都疼了。粉叠马上就要被卖掉了,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

灵境怔怔地看着他,刚刚抵达英国的时候,她无数次以这样的眼神在课堂上盯着教授。

“白千寻用了点手段,拿走了我手上大概一半的股份——现在,对买主来说,有他在,也许粉叠的价值会不一样的。他们一定会把白千寻的股东身份保留,宣传的时候也是噱头——灵境,现在我需要Tony帮我,也许他们这些资方手上的股份都会卖掉,可是我不卖,我要和白千寻一起留下,我知道无论是买主还是Tony都不会喜欢这个提议,我知道在所有人眼里是我把粉叠毁了,他们会想各种各样的办法要我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