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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屋遮风雨,一布遮肚脐(第7/9页)

这两天,附近的小偷团伙儿我们基本走遍了,由于有片儿警帮助,找到他们问询情况易如反掌。长期在这片儿活动的盗窃团伙儿有仨,一伙儿是以盗窃电瓶车、摩托车为主业的河南帮,一伙儿是以人流涌动的公交站为目标的新疆帮,另一伙儿是以早市商户、餐馆儿那帮进货人为首要对象的山东帮。他们均表示老马被杀这事儿不是自己团伙里的人干的。

其中,山东帮最为恼火,说近期是有流贼在早市动手,专偷老头老太太贼不上道儿,他们是想出面肃清局面的,结果还没动手,老马就出事儿了。对,小偷也是划地盘儿的,你不是人这儿的小兄弟,你来偷自有人管你。山东帮也给我们提供了几张照片,是他们暗中监控的、在早市上干黑活儿的。

我们马上跟目击证人取得联系,大家基本确认了其中一人。瘦高个儿,麻脸,二十啷当岁。

李昱刚的监控在安立路上有了结果,一个小伙子骑车赶路,头上顶着件儿夹克。看体形,跟群众描述的别无二致。

距老马遇害已经过了四天,全市范围的医院没人向我们反映有可疑头外伤挂急诊的。夏新亮说,会不会嫌疑人就没上医院,一是不敢马上就诊,二是很可能选择私人诊所之类。对啊,安立路的话,离现场不算近,但也不是骑车不能到的地儿,会不会在立水桥地区,那边儿外来人口多。

我一想,没错,那边儿紧邻天通苑,又有很多新楼盘对外出租地下室,许多外地务工人员在那边儿租住。小诊所由于历史遗留问题也真是多。以前那地儿就农村嘛,盛产小诊所。

我们奔立水桥去了。走了两家诊所,没什么收获。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人还饥肠辘辘。夏新亮说咱麦当劳吃口东西吧,饿疯了。我说成,先吃口东西。

我俩进麦当劳每人点了个套餐,夏新亮狼吞虎咽,小伙子年轻也能吃,三口两口把汉堡塞下去,起来又要去点餐,问我还要不要,我摇头拒绝了。

“我饿惨了。昨晚加班写小茹的结案报告,就没吃饭,夜里叫了份宵夜,一直撑到现在。人都饿糊涂了。”夏新亮的屁股挨上凳子的同时,一只汉堡已经被他从包装纸里扒出来了。

“该吃就得吃,不行上个闹表,到点儿叫你自己。”我喝着咖啡说。

“快算了吧。就这李昱刚还天天说我事儿呢,我再给吃饭上个闹表,鬼知道他又得准备什么说辞挤对我。”

“你不仅自己吃,还得叫他一起吃。还有睡觉,李昱刚就跟和睡觉有仇儿似的,没事儿也跟宿舍熬夜。你们俩这是年轻,现在不注意,老了落一身病就老实了。”

不是我吓唬小徒弟,有一个我颇为敬重的老同志,前年他办案途中人咕咚就折过去了,拉医院一查,胃出血。他那胃早些年就坏了,两大块溃疡。他媳妇恨不能给他勒死。讲话:你就作,作死了算。老不吃饭你也得有体力追坏人啊!

我们倒真有体力追坏人,但我们真没时间按点儿吃饭。坏人不给你吃饭时间。

说真的,这些常年搞刑侦工作的,身体没几个好的,全都这儿那儿地闹毛病。原因无非俩,头一个就是熬夜,净是给你搞限时破案的,你顶着压力,三天两头不睡觉是常事儿,身体上能不透支?第二个就是挨饿,一天三顿饭,能捞上正经吃一顿就阿弥陀佛,经常吃不上正经饭,一周两周很正常,有时候一个多月吃不上正经饭。

再加上出任务很可能受伤,摔伤扭伤、枪伤刀伤,一到阴雨天搁队上总有人结伴为旧伤哀嚎。再一个心理压力之大不可估量,尽管你死人见多了,思想麻痹了,不代表精神上就能习惯。你表面说没事,其实心里想法很多。有时候杀人现场出多了,一闭眼,这是脑袋,这是心脏,这是肠子,不是没有梦到过,都梦到过。花式死法大游行。

“咱们好多老同志都病恹恹的。”夏新亮看着我说,“就拿您来说,让您戒烟就不听,咳嗽起来简直气动山河。”

这话没毛病。我是慢性咽炎,夏天还容易闹气管炎,整宿整宿喘得跟牛似的,肺都恨不能拉出来透透气。但没办法,人没不困的,尤其干刑侦还是体力活儿,困起来跟王八蛋似的,不抽烟能行?喝咖啡胃更别要了。

“咳嗽算啥啊,这都不足一提。”我一脸不屑,“老蔡他们那边儿的李文清,李文清你知道吧?”

“知道。”

“我们在审一个案子的时候,就头些年,四川长途客车抢劫的案子。我们当时抓了有30多人,就我和李哥在派出所审讯。我们问了有三四天了,你也知道咱有时候一问案子没完没了的,问到第四天,案子还没有进展。我跟李哥躺在一张床上,他面色蜡黄,纯黄,平时熬夜铁青的脸蜡黄。我说李哥不对啊,你脸上怎么这么黄?他说我有点儿饿,我说你吃点儿东西去,赶紧吃点儿东西去,他说没的可吃。也是,大半夜了,我们没有地方搞吃的,只能在派出所搞案子。就睡吧,熬到早上食堂解决吧。早起去食堂,李哥吃了两口葱油饼就开始吐,狂吐不止。我说这不对头,你快上医院看看吧。他说没事儿,然后又搞了一会儿案子,他实在不行了,上医院,一看,是肝炎,就落下一个终身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