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玫瑰(2)(第4/9页)

“更生,”我乘机说,“你对我,不比以前了。”

“我觉得我们还需要更深切的了解。”她简单地说。

她把玫瑰约出来,而我叫了周士辉。

我们四个人在一间幽静的咖啡店见面。

周士辉见了玫瑰欢喜若狂,玫瑰却很冷淡。

我说:“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吧。”

周士辉对玫瑰说:“你不要怕家庭的压力,一切有我担当——”

玫瑰冷冷地说:“我不明白你讲些什么,你给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他们恐吓你,你不要害怕!”

“没有人恐吓我,”玫瑰说,“你害我与爸妈起冲突,造成我生活不愉快,我以后都不再相信你,我不要再见到你。”

士辉的脸色转得煞白,“玫瑰——”

“我不爱你,”玫瑰嚷,“你可否停止骚扰我?”

士辉的表情像看到世界末日,我心中实在可怜他,拍着他肩膀。

士辉的嘴唇颤抖着,看着我,一个字说不出来。

更生低声问:“玫瑰,你会好好地读书,是不是?”

“当然,我只有十六岁半,凭什么要放弃家庭与学业跟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玫瑰站起来,“如果我考不到港大,老妈一辈子不原谅我,我已经为这件事受足了气,甚至挨了两记耳光,够了!”

我问:“你现在又去哪里?”

“买书,约了同学买下学期的课本。”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店。

周士辉整个人抖得像一片深秋将落的树叶,过了一阵,他忽然大叫一声,逃出去。

我与更生尾随在后,只看见他发足狂奔,一下子不见了影踪。

“可怜的人。”

“他可怜?”更生叹口气,“他的孩子们才可怜呢,刚出生动不见了父亲。”

我担心地向:“他会不会伤害玫瑰?”

“玫瑰?不会,他生命中的女神将永远是玫瑰,尤其是因为他没有得到她。”更生叹息。

“多么可惜,如此一个有为青年——我盼望他再建立事业,回到妻子身边。”我说。

更生又看我一眼。

对于这件事,母亲的观点是:“玫瑰迟早要遭到报应的。”

周士辉没多久便启程到英国去了,临走与我通一个电话。

我问他去干什么。

他说去读书。

我原本可以幽默他几句,想想不忍,祝他顺风。

玫瑰益发出落得标致,而且一变常态,非常听话,但到底因为周士辉这件事,我无法像以前那样爱她。

有时候她主动接近我,渴望我对她关注。

我总是淡淡地。

更生说:“就算这是她错,你不能因为一个人错过一次,而完全不原谅她。”

“她已经长大了,”我说,“再也不能把她背着走上一里路去看花车游行,兄弟姐妹长大了总要各散东西。”我停一停,“你又不肯做她的大嫂,她一直住你家也不成话,最好叫她搬回去住,要不我这里也有空房间。”

“你真是公事公办。”更生的语气带点讽刺。

更生有时候不可理喻,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不满,但似乎她一直想与我拖下去,尽管快三十岁了,并未想与我论到婚嫁。好,如果老姑婆不急,我恶作剧地想,我也不担心。

只是母亲老催催催的。

更生生辰那天,老妈送了厚礼,一只古老的钻戒上有三颗一卡拉的钻石,连我都“哇”一声叫,更生脸涨红了,结结巴巴要退还。

老妈不悦:“你也不是那种小家子的人,平日也很大方,怎么现在忽然鬼祟起来,告诉你,石头是黄的,不值很多,放心收着吧,不是卖身契。”

更生讪讪地套在手指上,我向她挤挤眼。

玫瑰很羡慕,探头过来看,“哟,”她说,“真不错。”

老妈瞪她一眼,她不出声了。

我笑说:“这是孙猴子的紧札箍,你少羡慕。”

老妈说:“你几时嫁入我家的门,我还有些好东西,收了几十年了,送给个可靠的人,也好放心。”

老妈近来的身子不大好,她爱看中医,吃药吃得满屋子香,但是咳嗽并没有缓和多少。

玫瑰说:中医是巫道。老妈骂得她臭死。

她与母亲的年龄实在相差太远,两个人的想法差得天跟地似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玫瑰的稚气渐渐脱除。她瘦了,脸模子小了一圈,下巴尖尖,眼睛益发水灵灵地扑闪,长睫毛阴暗地遮着眼珠,神情有种捉摸不定的忧郁。而事实不是这样,玫瑰并不是一个有灵魂的女孩子,她毫无思想,唯一的文化是在我书房里捡一两本张爱玲的小说读。

作为她的哥哥,看惯了她的五官,并不觉得她长得特别美,但是旁人骤见玫瑰,莫不惊艳。一位男同事说:“最吸引人的是她的嘴唇,小但是厚,像随时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但她是那么年青,有什么要说的呢?真是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