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4/4页)
容玠终于妥协地在心中承认。
的确如此,苏妙漪是极好的女子。
可她唯一的不好,也是最可恨的不好……
就是眼中从来不只有他一个人。
当初在娄县时,她在集贤书院的那些烂桃花就如同一群赶不走的苍蝇,成天在他耳边争风吃醋、指桑骂槐。
——卫玠究竟有哪里好?
——他无趣、冷淡、身份不明、穷得连买个定情信物都只能预支工钱。
——妙漪姑娘选他,究竟图什么?
这是“卫玠”在苏氏书铺,日日都会听到的闲言碎语。
若换作容玠,大抵不会往心里去。
可偏偏是卫玠,是一无所有的卫玠。
他厌烦透了。
苏妙漪似乎甘之如饴。
或许是喜欢在他脸上看见妒怒的情绪,又或是享受这种被簇拥和争夺的感觉,不过最简单、也最有可能的原因,大概还是她不愿得罪那些光顾书肆生意的“财主”们。
她奉与他们一般无二的笑脸。
她收下他们的信物。
她同他们知己相称。
直叫那些人既高兴又不甘,最后变成失魂落魄的疯狗。
那时的卫玠甚至会怀疑,苏妙漪与他谈婚论嫁,难道正是因为他没有记忆、没有身份,所以可以被随意拿捏,最适合做贤惠大度、容忍她那些烂桃花的“正室”?
重伤夺走了他的记忆,却没有将属于“容玠”的高傲一同带走。
那些妄自菲薄、患得患失的瞬间,像一只看不见摸不着的蚁虫,啃噬着他对苏妙漪的情意。直到成婚前夜,亲耳听到她说的那些话,支撑的一角终于彻底崩裂、坍塌、溃于蚁穴……
他抛下了苏妙漪。
冷风拂过,容玠的手指在那看似单薄、仿佛一碰就碎的叶片上轻抚着,却已经彻底失去了将它斩草除根的力气。
有些野草,烈火烧不尽。
而有些情丝,春风吹又生。
指腹残余着露水晕开的潮湿和清凉,恰合容玠此时此刻急速下坠的心情。
……他竟然后悔了。
***
“啊啊啊啊脏死了脏死了!”
苏妙漪靠在树下的躺椅上,一边疯狂地摇着扇,一边往嘴上涂了厚厚一层药膏。
一旁的苏安安看得瞠目结舌,“姑姑,你这涂得也太多了吧……”
“涂多点才能好得快!”
苏妙漪咬牙,“我恨不得明日一早醒来,这嘴上就一点痕迹也没有了。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安安不明白苏妙漪的话,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不打算再陪苏妙漪在院子里喂蚊子,于是打了哈欠往自己屋子里走。
没走几步,身后却忽然传来苏妙漪痛心疾首的哀叹,“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尽管声音很轻,可苏安安还是听见了。
苏安安蓦地顿住步子,转头看向苏妙漪。
苏妙漪察觉到什么,微微睁大了眼,挥退苏安安道,“小孩子别听,回去睡觉。”
“……”
苏安安缩了缩肩,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她本来是想问姑姑,是不是知道了当初在娄县,那个容玠趁她睡着,偷偷亲了她一下的事。
那一晚,姑姑也是坐在树下,不过是坐在老宅的玉兰树下。
姑姑似乎是缠着容玠给她念书来着。
她晚上醒了,发现姑姑竟然还没回屋睡觉,这才找了过去。结果就看见了那一幕——
姑姑半靠着树干,脑袋枕在容玠的肩上,俨然已经听书听睡着了。
而容玠也放下了手里的书卷,偏过头,目光自上而下,在姑姑脸上描摹着。
那是一种苏安安从未见过的眼神。
夜风拂过,树上的玉兰花瓣飘落,刚刚好落在姑姑的唇上。容玠的眼神随之有了变化。
下一刻,他竟是慢慢低下头,隔着花瓣亲了上去……
苏安安捂着眼睛溜了。
之所以没将这一段告诉苏妙漪,是因为她收了容玠的一袋蜜饯作为封口费。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看见容玠就有点发怵,生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会被他灭口。
时至今日,苏安安觉得自己更不能说了。
现在若是说了,想杀了她的人恐怕就不止容玠,还有苏妙漪……
这么想着,苏安安悻悻地转身离开,将独自苦恼的苏妙漪丢在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