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2/3页)

“在等待的过程中,每一日都是熬煎,两个月后,竟然有孕。为防此事为人所知,也不敢玷污皇家血脉,是以罪媳给自己下了猛药。原本郎中说,因寒雪丹伤害,我不会再有孕了。未料竟有了世子,而若再堕胎,我可能有性命之危。”

萧云如望着襁褓,“我多么侥幸,希望它能康健,而又心知犹有隐患,如今瓜熟蒂落,想是上天对我撒谎的惩罚,罪媳愿领责罚,只求圣人明鉴:”

她道:“城破之时,燕王与我在一处,所以当日飞马践踏两坊、伤害百姓之人,还有清净观凌辱宝安公主之人,不是燕王而是他人。这就是罪媳想禀报之事。”

宸明帝死死望着她,许久才道:“不是燕王,那你说是谁?谁会戴上三郎的面具、骑上三郎的马、指挥三郎的下属,蓄意谋害他?”

萧云如从世子的襁褓中拿出了一枚瑜石带钩,一叩道:“这样东西,是罪媳当日在河边捡到的。此人当日就站在桥上,旁观下属与燕王打斗。太子殿下的身高身形,与燕王相似。何况当日,燕王悄悄潜入城内绞杀北戎斥候时,告知过长兄。”

风拂过群青的发鬓,她没想到萧云如之事,会带出清净观之事的真相。

萧云如手中那枚黑色的瑜石带钩闪动着晖光,是七品以上命官才可以佩戴于蹀躞带上之物。它对李焕稍显贵重,也只有节度使嫡子寻常使用。

两坊之事,死伤甚广,差点葬送宸明帝到手的帝位,又差点令燕王被赶出长安。如此阴毒计谋,他无论如何不相信,那个人不是燕王,而是他亲手带教的太子。

这个孩子他非常了解。李玹的性子随了元后,高洁而温吞,事事都要看他的眼色,有时甚至有些优柔寡断。

太子又是怎样做到血洗宫城的第二日,又若无其事地与他一起去安抚宝安公主,仿佛一切没发生过呢?

疯了。肯定是攀诬。从她失仪夜半叩门开始,便完成一场有预谋的攀诬。

宸明帝厌恶夺嫡之事,阴恻恻地瞪着萧云如。他一时没想好如何处置她,于是他指向群青:“内廷女官未行引导宫妃之责,竟叫燕王妃胡言乱语,给朕拖出去。”

他想通过处置身边人来震慑萧云如。

萧云如却道:“罪媳无一字虚言,圣人想杀,便杀我,不必牵连他人。”

铃声和宫灯迅速靠近。

竹素跪在宸明帝面前道:“属下有证据上奏,证明王妃所言非虚,那日之人确实是太子。”

“好啊,七郎都安排好了。”宸明帝说,“当日两坊之事发生,七郎便不死心,朕倒想知道,太子体弱无法骑射,如何能假扮燕王顺利闯进宫城?”

群青的手指触着冰凉的地面,她也想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

“圣人看了群沧的奏报便知。”竹素坚持上陈,“旧楚的言官群沧,便曾报过陆家通敌,以旧楚之军需,换取过北戎的未麻种子,藏在漕运中带回旧楚,此事为真。圣人既知孟相是陆家后嗣,他手中留有未麻便也说得过去,长史推论,那日孟相给太子服过未麻。”

“北戎上战场的死将,有服食未麻胡饼的传统。只消短时间内服食未麻,便是虚弱濒死之人也可回光返照,只是药效激退后,身体会变得更差。圣人想想,建国之后,太子身体是否大不如前?是否用了大量祛火败火的药材?”

宸明帝没有说话,那时他只当李玹是操劳过度、心火太旺,还请名医为他看诊,汤药如流水一般送至东宫却不见好,一度令他极为忧心。

他攥着奏折的手微微颤抖。

江南道流窜的“玉沸丹”几乎掏空了地方商贾的银钱,令他头痛不已,而若太子便是这个源头……

只听“喀”的一声咳,宸明帝的血喷溅在睡袍上。韩妃惊叫一声“圣人”,身后的内侍们一涌而上,扶住了将倒未倒的宸明帝。簇拥之中,他虚弱道:“郑福,去传召太子,立刻传召太子。”

一行人涌进了殿,竹素方敢招呼跪在身后的宫女,李焕抢先而至,抱过襁褓,他看着萧云如,见她单衣赤足的样子,震动至极:“你……为何连那等前事都说出来?你日后在宫中如何立足?”

“殿下觉得臣妾不敢,是因你我虽结为夫妻,你却不了解萧云如,如今你终于了解了我,我很高兴。”萧云如疲惫至极,却是笑道:“我这一年,本就是偷来的,如今恩已还了,不愿再阻碍殿下与宝安公主厮守。”

说着她精疲力尽,昏倒过去,李焕一把扶住她:“将王妃送回去,我去求见父皇。”

宫女们七手八脚将萧云如送回燕王府,群青方脱了身,转身走在宫道上,反刍萧云如的话。

夜中高耸的宫殿宛如一只只蛰伏的巨兽俯视着她,她脑中闪过纷乱的画面:年少时她跟在宝安公主身边初次入宫;宫变时混乱的宫城;时玉鸣嘱咐她的神情;闯入清净观内拔出铁剑刺向她的凶手;李玹夜中批阅奏折的瘦削身影;李玹聆听郑知意说话时的神情;画上年少时的李玹骑马围猎时的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