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穷匕见(第13/62页)
这是哪儿?
是曼短佛寺的后山……她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这里?
“做奴婢就应当安分守己,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死得很快!”
“阿姆!”跑了不知多久的玉里猛地抬头,一张讨喜的俏脸就贴在自己身后,目光冰冷,不带丝毫情绪,那是看着将死之人的目光。
“玉里,你洞悉了我们的秘密,我可不能留着你祸害我们。”
“我没有,我……”玉里的话没有说完,胸口猛然一痛,眼前陷入一片永久的黑暗。
不对,死的怎么会是她?这也分明是曼短佛寺的第一晚,死的应该是玉腊!是玉腊无意中发现了埋兰的影卫腰牌,她们三个这才决定除掉她!那晚也是阿姆在客堂外的小土坡杀了她,将她的尸体埋在了死水边上!
玉腊没有死,玉里死了。
在梦中。
然而玉里的噩梦还在继续:场景一转换,眼前是白日里堂皇华贵的修勉殿,高高在上的九老爷难得有耐心地在等候,朱明月经过好一阵挣扎后、满眼复杂而迟疑地望过来,目光从她们三个侍婢的脸上一一划过,先是埋兰,然后是阿姆,最后……是自己!
“汉人有句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祭神侍女,若是你实在不敢自己下手,不如这样,由你来指一个,老奴代劳,也是一样的!”
是乌图赏的声音。
玉里急忙向乌图赏使眼色。
乌图赏没有看她。
他始终看着朱明月,然后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除去了刀鞘,电光火石之间,乌图赏忽然来到她身后,将冰冷的刀刃一把插进了她的胸膛。
“啊——”玉里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满头大汗。
捂着胸口,被刺穿的痛楚仿佛还在,似在提醒着在那个梦中,自己已然死了两次。
不,她没死。她还活着,还活着……
玉里浑身止不住地战栗,或许是那梦中的感受太过真实,又或许是玉腊和埋兰阴魂不散,以至于那些场景都发生了颠倒和扭曲。玉里攥紧了手揪住身下的被褥,没错,都是她的梦,真正死的是她们,都死了,难道自己还会怕两个死人?
玉里浑浑噩噩地起身下床,去格子架上拿自己的衣衫,却发现一块小小的竹牌子摆在案头。她随手拿起来一看,却在牌子背后看到了埋兰的名字!
她的手一哆嗦,“啪”的一声,竹牌掉在了地上……
在赫罕上城中听不到寺庙的晨钟报晓,却有外侍不间断地逡巡报时,凡殿内更漏夜尽,鼓鸣则起,钟鸣则息,卫士甲乙徼相传,甲夜毕,传乙夜,一直相传尽五更。
朱明月是在天光微明时起的。
西南边陲天亮得晚,勐海的天亮得则最晚,旭日初升冲破一切阴霾,云蒸霞蔚,辰时已过。辰时两刻,玉里伺候完朱明月梳洗,端着盆盂迈出门槛的时候,迎面碰见阿姆领着两拨侍婢从楼下走上来,都是来给祭神侍女送东西的。
前一拨侍婢才刚出去,捧进来的那三重宝钿珍珠金函,就端端正正地摆在镜台上。现如今居然又来了两拨。
玉里有些咋舌的同时,不禁又暗暗羡慕。
刚刚揭开金函盖板的时候,她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摆满了琳琅名贵的首饰,交相辉映,金函的内壁和底部也都填满了细小的金珠,浮光细腻,变幻不定,如同水波映泛阳光。
为了拉拢祭神侍女,曼景兰可是出了大手笔呢!
就在这时,阿姆不小心打翻了最里侧的那个金函,首饰“哗啦”一下倾倒出来,洒满了桌案。阿姆弯腰捡起一枚滚落在地的,正是摆在最上层的一对莲瓣纹金装白玉镯的其中一枚。
“这是……是……杨贵妃的红粟玉臂支!”
阿姆惊叫道。
共分三段的臂环,羊脂白玉两端裹纯金合页,互相衔接,其中一对合页做成活轴。玉是晶莹油腻,金是厚重莲瓣纹,瑰丽华美到了极点。
玉里哪里听过什么红粟玉臂支,但看阿姆的神情,也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再一看那臂环的模样,一颗心险些从胸膛里蹦出来,怦怦直跳。
朱明月倒是在宫中见过不少好东西,能博得欢心的越来越少,此时见身后的侍婢一个个难掩钦羡和渴慕,无不直勾勾地盯着阿姆手里的东西,不由得从镜台上拿起另外的一枚白玉环,乍看之下,爱不释手之意亦是油然而生。
确实相当惹眼。不过这玉环不是阿姆口中的物件,杨贵妃的“红粟玉臂支”,顾名思义,是以红玉为胎、带有金粟工艺装饰的臂环。正品现藏于应天府宫城中的尚宝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