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三天(第11/20页)
从上野转乘的电车今天也很拥挤,却不像第一天那样让人感到痛苦。“以前我也是搭这么挤的电车通勤,已经习惯了吧。”里沙子伸长胳膊,拉着勉强够得着的吊环。
“那时的我真的很奇怪,可能是因为不适应身体的急剧变化,或是因荷尔蒙分泌失衡而不安,才变得那么疑神疑鬼。”里沙子设法说服自己。执念如此强烈,的确奇怪,但那时自己为何会轻易认为阳一郎那么受欢迎呢?
今天,不管文香再怎么哭闹,绝对要带她回家——里沙子边下定决心,边下了公交,快步走在昏暗的街道上。
她按了一下门铃,门还没开,便听到唤着“妈妈”的稚嫩声音。婆婆开门探头的同时,文香已经奔出来抱住她的腿。
“哎呀哎呀,小香,你怎么穿着袜子就跑出去啊!袜子都脏了。”
“昨天真的很不好意思,今天又麻烦你们照顾了。”
“里沙子也很辛苦呢!今天我下厨做菜,小香吃了汉堡肉,虽然去外面吃也不错,但也不能总去,对吧?”
婆婆催促她进屋,但里沙子没脱鞋,还是站在玄关。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谢谢您。”她对婆婆这么说着,蹲下来看着文香,“小香,我们回去吧!东西都收好了吗?妈妈在这里等,你去拿包包过来。”
文香或许还记得昨天的事吧。只见她今天乖巧地回了一声“好”,随即跑向走廊另一头。婆婆从厨房探出头来,询问她要不要喝杯茶再走。里沙子说要趁着文香没闹脾气,赶紧带她回家。可能是还记得昨天的教训,婆婆并未挽留,只是笑着点头说:“也是啦!这样比较好。”
虽然婆婆说只装了阳一郎喜欢吃的炖煮料理,还有一点点菜,但装着保鲜盒的纸袋却重得像是放了好几本字典。里沙子不由得揣测,阳一郎可能会发牢骚说这些是去便利店买来的配菜。公交虽然不挤,却也没有空位,文香又吵着要抱抱。里沙子要她安静点,这时,有位年轻女子起身让座。
母女俩在西国分寺换乘电车,幸好有位子坐。在武藏野线的电车上文香还一直拉着里沙子的裤子,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而此时,她已经不知不觉地靠在里沙子身上睡着了,短暂的安静让里沙子打从心底里松了口气。
里沙子愣愣地眺望对面那扇灯光不断流逝的车窗,窗上映着自己疲惫的脸。映在窗上的脸缓缓变化着模样,一下子变成水穗、变成真琴,又变成在电车上看到的那些陌生女性。
里沙子脑中浮现出整洁的家里,水穗用颤抖的手偷看丈夫手机的身影,手机的亮光照出她被头发遮住的脸。
里沙子赶紧拂去这恣意浮现的影像,不想任其和自己的身影重叠,本来就没有任何可供重叠的地方。或许水穗是那种毫无罪恶感、习惯定期检查丈夫私人用品的人,也或许她以前就有被害妄想症。
里沙子突然觉得很恐怖,一股审理中感受到的、如同空调温度急速下降带来的恶寒从心头生起。车厢广播报出下一站的站名,里沙子摇醒文香,一只手牵着还睡眼惺忪的文香,一只手抱着沉重的纸袋下车,走出车厢的瞬间便被煮熟似的热气包覆,融解了刚才寒战般的恐惧。
“不对,她一定很不爽。”里沙子突然改变了态度。无论是否有男女之情,哪个妻子会不在乎丈夫和旧情人碰面呢?光是看那些信息,确实嗅不出两人的关系究竟到何种地步,但只要一想到丈夫竟然向旧情人请教育儿问题,一想到那个完美兼顾工作与家庭、多少有些自负的女人露出的得意表情,还有她提供各种意见的样子,就让人懊恼、生气,心情不爽到想吐。
但也不可能因此就将孩子扔进装满水的浴缸。
一般遇到这种事都会先和丈夫谈谈吧。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就会直接摊牌,要求另一半别再和对方碰面。当事人肯定还会思索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妈妈,回去可以给我念故事书吗?还有啊,还有啊,可以吃甜的吗?”
文香的声音将里沙子拉回现实。
“别吃甜的吧!睡觉前我念书给你听。”
里沙子说完,望向窗外,确认公交开到哪里了。
她按下车铃,和文香一起下车,在湿黏的热气中走向住的那栋大楼。大马路旁的便利店、影片出租店、拉面店流泻出明亮的灯光,自行车店和动物医院则已经熄灯关门。
从婆婆那里带回来的有南蛮风腌茄子、冬瓜镶肉、根茎类菜的炖煮物和味噌青花鱼,再煮锅饭、做个味噌汤就行了。因为分量不少,还可以留到明天当作晚餐。一想到能将这些东西移到盘子里,里沙子便忘了纸袋那恼人的重量。
快到晚上九点了,阳一郎还没回来,也没发信息。里沙子还没吃饭,便帮文香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