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三天(第17/20页)

但和阳一郎交往的这一年来,里沙子完全忘了当初是以能单身工作一辈子为前提而挑选工作的,也很庆幸自己不是待在那种认为女人一旦结婚就会辞职的公司。打从说出自己要结婚后,里沙子自然抱着婚后也要继续工作的心态。

里沙子曾想,要是那时没有问阳一郎前女友的事,或许结婚的念头就没那么强烈吧——如果阳一郎口中的前女友不是那么有野心、以工作为优先考虑的话。

早在两人决定携手共度人生之前,里沙子便见过阳一郎的家人。

两人开始交往的第二年元旦,“要是你不回老家过年,要不要来我家?”阳一郎这么邀约里沙子。“总觉得有点夸张,我会很紧张。”里沙子婉拒。虽然没有直说,但明明还没互许终身,就在过年时去男友家拜访,总觉得有点怪怪的。里沙子不清楚这种事的“标准”,一般的情侣会邀请对方新年来自己家和家人打招呼吗?还是说对方想借此场合,暗示今后两人的关系?如果阳一郎的父母不喜欢自己,要怎么办?

结果阳一郎以“避开元旦那天总行了吧”为由百般劝说,里沙子于新年第三天拜访了阳一郎家。那是她第一次来到浦和町,公交车上望见的光景和自己的老家很像,也是一片广阔的田地,有着些许的寂寥。

两人抓着公交吊环,并肩而立,阳一郎说自己初中时骑自行车上学,高中则是搭公交。他说,起初觉得从浦和站搭电车上学很酷,所以很兴奋。可是放暑假前,因为早上起不来,所以成了迟到的惯犯,他还笑着说自己是以距离来选择想就读的高中的。里沙子边听,边试着用阳一郎高中时代的双眼捕捉眼前的风光。无论是低矮的小山、民宅、田地,还是矗立在田地中央已经褪色的广告牌,那个总是迟到的男生一定不觉得它们讨厌,也从没将逃离这里作为人生的第一目标。那时的他,一定露出了那有如蔚蓝晴空的笑容,和朋友们开怀笑闹吧。

两人在面前是一片广阔田地的公交站下车,循着田地对面平缓的坡道前行。一路上散布着几户民宅,每一户人家都有广阔的庭院,有些民宅的庭院还建有仓库、牵引机。

阳一郎的家是这一带比较新的民宅,没有仓库也没有牵引机,广阔的庭院四周种着一圈树木,草地上摆置着桌椅。阳一郎边按门铃边说,他们家是在他小学低年级时搬来这里的,之前一直住在市区的社区公寓。

里沙子很紧张,她和前几任男友交往时从没去过对方家。阳一郎的母亲打开门,亲切地招呼里沙子入内。里沙子记得走进玄关时,突然感受到:啊,这是别人家的味道。

乍见阳一郎的母亲,里沙子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活泼开朗、善于交际又不拘小节,是那种非常符合“阿姨”这个称呼的人。

来到客厅,阳一郎的父亲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向她打招呼。宽敞的客厅摆着大型液晶电视与音响设备,矮柜上有系着褪色缎带的奖杯和装框相片;挂着蕾丝窗帘的窗外是广阔的庭院,玻璃窗旁放着大型观叶植物,不知是今天有刻意擦拭,还是始终保持一尘不染,每片叶子都翠绿得发出光泽。右手边是一排西式的纸拉门,拉门的另一侧应该是日式榻榻米吧,里沙子想。那么,餐厅在哪里呢?

阳一郎的母亲端来红茶与蛋糕,和里沙子聊着天气、健康状况,以及阳一郎的父亲、兄弟们的事,还有元旦和元旦的电视节目。那时端上来的是起司蛋糕,还是草莓奶油蛋糕?里沙子完全想不起来了。

待阳一郎母亲的话匣子告一段落,里沙子送上伴手礼——前天在百货商店买的西式点心。阳一郎的母亲从纸袋里拿出礼盒,夸赞包装纸好可爱时,突然说道:“啊,糟了。我有关煤气吗?”随即将礼盒扔在脚边,走向厨房。回来后,她并没有拾起礼盒。里沙子看着搁在脚边的伴手礼揣测:她该不会不喜欢这种点心吧?

主要都是阳一郎的母亲在讲话,阳一郎和他父亲只是偶尔插话、吐槽或开玩笑。他们家一直都是这样吗?里沙子很惊讶。母亲说个不停,男人们默默地听着,偶尔插话。里沙子家当然不是这样,她一直以为别人家都是父亲和儿子嫌母亲啰唆,懒得搭理。对于阳一郎家的互动,她深感诧异,甚至有点感动。

一个钟头、两个钟头过去了,大家还是这样的状态,里沙子夹在中间越来越痛苦。阳一郎的母亲聊着儿子小时候的事——“他真是个愣头愣脑的小孩,居然没背书包就去上学!”“擅长游泳的他还参加过县大会哟!但只有小学时有兴趣而已。”不然就是关于阳一郎的哪个同学、镇上自治会的哪位太太,或是草裙舞同好会的哪位伙伴如何如何。这些话题一点都不有趣,尽管阳一郎的母亲滔滔不绝、热络地说着,但还是无法消弭里沙子心中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