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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见阿春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老婆子说:“既然说到这里,那就顺便让你看看。”说罢她从房里拿出一年来的各种账单和收据,说明妙子寄食以来和以前每月的开支有多悬殊。的确,从煤气费、电费、汽车费到菜店、鱼店等等的开销,从去年十一月后,突然令人吃惊地急剧增加了。可以想象,妙子在这里过的是多么奢侈的生活。百货店、化妆品店和服装店的账单上,大部分是妙子买的东西。不仅如此,阿春还意想不到地发现了去年十二月妙子在神户的东亚大街罗恩·希恩妇女西装店买的驼绒大衣和今年三月在同一商店买的晚礼服的账单。那件驼绒大衣料子又厚又轻,面子是茶色,里面是非常艳丽的红色。当时妙子得意洋洋地在姐姐们和阿春面前炫耀说:“这件大衣花了三百五十元,我只好把几件花哨得不能穿的衣服变卖了才付了钱。”阿春至今还记得当时心想:妙子已被赶出芦屋家门独立生活了,怎么可以这样大手大脚花钱?如果实际上是奥畑给她买的,也就能理解了。

老婆子说:“我说这些,没有说小妹坏话的意思,我只是说少东家是拼着命地讨小妹的欢心。说起来有些难为情,虽说少东家也是奥畑家的少爷,但他是老三,没有资格随随便便花钱。老夫人在世时还有法可想,但现在所有的财路都断了。他去年被赶出来的时候,家里的老爷(长兄)给了他一点生活费,这就是唯一的财源,那点钱一天天坐吃山空,勉勉强强对付到了今天。少东家一味讨好小妹,还在不顾后果地乱花钱,眼看那点钱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少东家也许认为到时候总有办法可想,既然到时候要想办法,他就该让人家看到他已经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否则就不能得到亲戚们的同情。我也为他担心,劝他不能像现在这样游手好闲,要赶快找份工作,哪怕是每月挣百把元钱也行。但是无论怎样说,他满脑子都是小妹,好像对其他的事毫无兴趣。因此,我想要把少东家拉回正道,除了让小妹做他太太以外毫无办法。这个问题是十年前那次新闻事件遗留下来的悬案,当时老夫人和家里的老爷都不同意,我也不赞成他们结婚。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要是允许他们结婚就好了。那样的话,少东家也不会走错路,现在已经有了个幸福的家庭,正正经经地在工作了。家里的老爷不知为什么那样看不上小妹,到现在还不愿少东家和小妹结婚。不过,少东家反正和他断绝了关系,也就用不着顾虑什么了,干脆和小妹结了婚,他们也不可能老反对下去,说不定少东家还会打开一条新路来。实际上现在的难关与其说是他的本家,还不如说是小妹。为什么这么说呢?依我看,今天的小妹已经完全变心了,不打算和少东家结婚了。”

“我这样说也许像是责备小妹,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婆子又连连解释了几句,继续说道:“不知莳冈先生家是怎样看少东家的,当然啦,他是一个不懂事的公子哥儿,要挑缺点一定有很多。但是,我至少可以保证,他对小妹纯真的感情到今天也没有改变。不过,他从十七八岁起就出入花街柳巷,尝到了滋味,好像那时候的品行就不太好,被迫和小妹分开了的那段时期,也像是荒唐了一阵子。但那也是因为不能和心爱的人朝夕相处而自暴自弃,希望你们能体谅他的这种心情。可是,小妹是一位比少东家要聪明得多的姑娘,又有主见,还掌握了一般女子不具备的技能;所以,也许对没出息的少东家不满意了,这也不是没道理的。不过,如果想到十年来他们那种不同寻常的感情,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抛弃吧。就冲着少东家那份死心眼儿看,也要稍微可怜可怜他。而且,如果小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和少东家结婚的话,在发生米吉事件的时候,就该跟他一刀两断,少东家也就死心了。但是,当时她态度含含糊糊,像是要和米吉结婚又不像,对少东家像是有感情又像是没有,所以,不知不觉少东家被她拖到现在。现在米吉已经死了,可她还是那个态度,既不肯断绝关系,又不肯公开同居,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这样的话,说她只想在经济上尽量利用少东家,她又能怎样辩解呢?”

阿春听了有点不太明白,就问:“老太太您是这样说,可是板仓事件那时候,我们听说的是小妹本要和板仓结婚,但是,少东家在中间碍着,所以没有成。另外一个原因,是她想等雪子小姐的婚事定下以后再说。”

老婆子说:“雪子姑娘的事暂且不说了,要说少东家在碍着可就奇怪了。即使在那时候,小妹也是瞒着少东家和米吉来往,另一方面又背着米吉和少东家约会,而且,我知道总是小妹打电话给少东家。总之,小妹是巧妙地操纵着少东家和米吉两个人。她本心也许喜欢米吉,但是,我觉得是为了某种需要,才尽可能长久地和少东家保持关系。”她只差没说出来,妙子从那时起就为了钱财勾引奥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