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7(第9/11页)
“不可胡乱给人。记住,我们的工作极其独特,未经指导的人听见看见,难免大惊小怪。你要是说出去,他们会认为你思想肮脏。你听明白了吗?我已在你唇上涂了毒药,莫德,你记住。”
那本书叫作《掀起帷帐,或劳拉之教育》14。我独自坐下,翻开了书的封面,终于明白了我读过的,激起绅士们热烈掌声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俗世大众把那叫作欢愉。我舅舅收集它们——收集整理,分门别类,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严加看管。但这事又很奇特——他收集,不是为了欢愉本身,绝非如此,而是为了满足另一种异乎寻常的欲望。
我指的是,书蠹的占有欲。
“你看这儿,莫德,”他会轻声对我说。拉开书柜的玻璃门,手指在一排书脊上滑过,那些书他都已给我看过,“你注意到这些书页上做的大理石纹了吗,还有摩洛哥皮的书脊,还有这金边?注意这封面的压花,看,”他把书脊斜过来给我看,但还是一脸爱惜,舍不得放手,“还不能给你,还不能给你!啊,看见这里没有,哥特体;这个标题,你看,红色衬出来了。大写字母用了花体,周空和版心一样宽。真是奢侈华丽!还有这个!简单的版式;但是你看这个,这幅卷首插图——”那图中是一个女人斜倚在沙发上,身边是一个男人,裸露着阳具,顶端绯红——“仿博雷尔15,非常罕见。我年轻时在利物浦的小摊子上以一先令买入,现在五十镑也不卖——过来,过来!”他见我涨红了脸,“在这儿不用女学生那套拘谨!我带你登堂入室,教你藏书之道,难道就为了看你面红耳赤?行了,不要再来那一套。这是工作,不是娱乐。如果你悉心研究形式,很快就会把内容抛之脑后的。”
他曾多次对我这样说。我不相信。我十三岁了。起初,那些书曾令我恐惧:因为,如果孩童们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必须做出书中所写的种种,那似乎是件可怕的事——欲望渐盛,私处生出凸起和洞穴,易于冲动,喜怒无常,一心所想只是那胀痛的器官无休止的交合。我想象着我的嘴被吻封住;想象着我的两腿被分开。我想象着自己被手指挑弄,被进入……毕竟,我已十三岁。这恐惧令我躁动不安。每晚我睡在芭芭拉身边,看着她熟睡,我却开始失眠。有一天夜里,我拉开毯子,观察她胸部的曲线。然后我开始趁她洗澡或更衣时看她。她的大腿——舅舅书中说是光滑的——生着毛发而显黑;两腿之间的那处——舅舅书中说是光洁美好的——毛发最浓最黑。这令我感到困扰。最后,有一天,她发现我在看她。
“你在看什么?”她说道。
“你的屄。”我回答,“为什么这么黑?”
她仿佛遭了恐吓一般跳开,把裙子放了下来,双手护着胸,脸涨得通红。“啊!”她叫道,“你说什么!你从哪儿学的这些字眼?”
“我舅舅那儿。”我说道。
“噢!你撒谎!你舅舅是正人君子。我告诉斯泰尔斯太太去!”
她真去告了。我以为斯泰尔斯太太会打我;但是斯泰尔斯太太跟芭芭拉一样,也吓了一大跳。但是接着,她拿了一块肥皂,让芭芭拉按住我,把肥皂塞进我嘴里——狠狠地塞进去,来回擦洗我的唇和舌。
“喜欢胡扯八道,是吧?”她一边擦一边说,“跟个小娼妇小畜生一样,是吧?跟你那个废物亲娘一样是吧?是吧?是吧?”
然后她放手,让我跌在地上,自己站在那里,在围裙上不停地擦手。自那以后,她命令芭芭拉回到自己的床上睡,把连接我和她卧室的门半开着,并放了一盏灯。
“感谢上帝,至少她还戴着手套,”我听到她说,“还不至于干出更丢脸的事儿……”
我拼命刷牙漱口,直到弄破了舌头流出血来;我哭泣不止;然而还是闻到薰衣草味。后来我认了,是我的嘴唇有毒。
但很快,我就不在乎了。我的阴户也像芭芭拉的一样,颜色变深。我明白了舅舅的书里充满了虚假,也蔑视自己居然曾信以为真。我曾经发热的脸凉了下来,我不再脸红,身体也不再燥热。躁动不安变成了轻蔑不屑。我变成了舅舅希望我成为的样子,我成了一个图书管理员。
“那本《好色的土耳其人》16,”我舅舅会从书堆里抬起头来说,“放在哪儿了?”
“在这儿。”我会回答。在不到一年时间里,我已熟知他书架上每一本书的位置。我了解了他宏大的索引计划——他编撰的《阳元神与爱美神书目大全》,凡人家的姑娘在学着针黹女红,他则把我献祭给了阳元神和爱美神。
我知道,他的朋友——那些来庄园拜访的绅士们,他们依旧前来听我朗诵,我现在知道了他们是出版商,藏书家,拍卖商,他们都对他的工作十分热情仰慕。他们给他寄书——每个礼拜都在增加,还给他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