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10/11页)
「他有写信回来吗?」
「寄过几张明信片回来。」她说。
我喜出望外,问她:「伯母,能给我看看吗?我知道我不应该看他写给你的东西,但我真的很想把他找回来--」
「好吧,我拿给你看。」
她拿了三张明信片给我看。
第一张是去年寄回来的,是从日本寄回来的,没有地址,明信片上的风景是富士山寄出的日期是十二月。十二月?难道那一天晚上他真的在酒店六零六号房,知道我要进入房间,他走开了?
第二张明信片是布拉格广场,是从布拉格寄回来的,日子是今年三月,那个时候,天气这么寒冷,他在布拉格干什么?
「妈,爸,这里很冷,香港是不是也很冷?我喝了酒,身体暖和得多,不必挂心,保重身体。」
他在明信片上这样写。
他的酒量是很差的,他竟然在布拉格喝酒,天气那么冷,日子一定过得很苦,是我对不起他。
第三张明信片是上个礼拜寄出的,地点是美国三藩市。
「他也打过电话回来,但从来没有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他妈妈说。
「伯母,如果他再打电话回来,请你告诉他我很挂念他,我真的很挂念他。」我哽咽。
「好的。」她说,「我也很挂念他。」
我匆匆到旅行社买一张往三藩市的机票,他可能还在三藩市的。
到了三藩市,我想到一个新的策略,我在电话簿上抄下三藩市每一间模型店的地址,逐间逐间去找,高海明说不定会在模型店出现的。
我在栗子街一间模型店里看到一架已砌好的F十五战机,砌得很漂亮。
「这架战机是谁砌的?」我问老板。
「是交给别人砌的,我们有一个人代人砌模型,他砌得很好。」老板说。
「他是不是中国人?」
「对,他是中国人。」
「他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字,他叫Ming。」
高海明是没有英文名字的,但来到三藩市以后,改了一个英文名也有可能。
「他是不是只砌战机?」
「对,他只砌战机。」
「他住在什么地方?」我追问老板。
「不知道,不过他明天上午十一点钟回来交货。」
我在酒店,整晚也睡不着。
「我可能找到他。」我打长途电话告诉梦梦。
第二天早上,我九点多钟就来到模型店等高海明,我怕他会早来。
我穿了最漂亮的衣服在店里等他,两年了,我不知道他会变成怎样。
过了十一点,高海明还没有出现。
十二点钟,砌模型的人来了,他不是高海明,他是一个中年男人。
「你为什么只砌战机?」我问他。
他摇摇头说:「没什么原因,只是觉得战机比战舰容易砌,我是新移民,在这里找不到工作--」
原来是一个毫不美丽的理由。
我失望地离开模型店。
临走前的一天,我在地下铁站看到一张寻人海报。一个男人在地下铁站两次碰到同一个女孩子,他想结识她,两次都不敢开口,下车之后,他又后悔,但从此再碰不上她,于是他在地铁站张贴寻找她,广告上写着:
你是她吗?
我们曾在车厢里相遇,毗邻而坐,
失去了,方知道是遗憾,
再来,已碰不上你,
你的笑容是那样甜美,萦绕心间,
可否重聚?
我的电话号码是五六六--六八四二,我的名字叫基斯。
是的,失去了,方知道是遗憾,再来,已碰不到你。
我问地下铁职员,我是否可以卖这种广告,他说,海报要由我自己印制。印制海报需要时间,我明天就要回香港,哪里赶得及?我写了一张字条,黏在这张寻人海报上,我在字条上写着:
野鼬鼠,
你在哪里?
我来过找你。
什么时候,
我们再一起吃天使的头发?
你说过物质是不会消失的,
只会转化,
你转化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