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明昭帝姬(第17/21页)

至少,他的族人真的有救了……

.星海盟

蒯肃挨完那两百军棍,腿上臀上早已血肉模糊,无法动弹,被人拖入马棚之中,扔在一堆草料之上,便再无人照管。他昏过去,又痛醒,醒过来,再晕过去,几日里昏昏沉沉,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人喂水敷药,但醒过来也只能看到旁边摆着一些发臭的馒头和带着草料屑的冷水,并无人问津。待到勉强能行走了,便被些低阶的兵卒呼呼喝喝,打发去喂马扫马粪,少不得被作践一番。

蒯肃心中气苦,自然恨透了魇璃,即使远远地看到魇璃的船泊在近海之中,也戾气横生。周围的兵卒皆知他是犯了事贬下来的骠骑将军,正是墙倒众人推,少不得奚落几句,把他当成笑柄。到后来,就连去营外打草料的粗活累活也多派他去。他也只能到了外面的草场中,才有机会挥舞镰刀劈砍一人高的牧草,于不见人烟处发泄他的一腔怨愤。

时隔数月,又逢蒯肃领命,远离军营,架驴车去采集草料。他刻意地远离其余兵卒,架车到了草场深处去躲清静,却不料有人在那里等他。

那是几名身裹草色斗篷的蒙面人,一个个身手了得,没几个回合,就联手将他擒下,蒙住头脸,架到一处更为偏远的所在,方才将他掼在地上,解开蒙住他头面的布袋。

蒯肃原本惊惧交加,以为性命不保,不想一抬眼,便见到一辆四匹骏马所拉的檀木马车。马车不算如何显贵,但撩起的车厢幕帷里两个正在对弈的人却是来头极大。一个是梦川二皇子魇桀,另一个是璐王。

这一认知进入蒯肃脑海,顿时思路清晰了起来。早听过南川大营旗下有个影子营,都是执行刺探情报、暗杀、贴身保护等特殊任务的好手,之前擒拿自己的想必就是那影子营的人。当初因为儿子长辕曾被这二人抓住痛脚,要挟于魇暝归国路上暗下杀手。而大战之后,长辕战死,就再也跟这二人没有交集,而今他二人再次找上门来,其意图却是不明。而今肉在砧板上,他只好垂首先行向二人问安。

魇桀瞟了一眼蒯肃,口里啧啧有声:“堂堂骠骑将军,功高显贵,怎生让人折磨成了这等模样?”

蒯肃垂首不语,半晌才沉声说道:“蒯肃带罪之身,不敢劳烦二殿下过问。”

一旁的璐王捻须笑道:“将军桀骜仍在,算是不幸之幸。将军为人所害,做了人家扬名立品的踏脚石,实在令人扼腕。”

蒯肃心头血涌,好不容易才强压愤恨:“蒯肃因醉生事,惹出大祸,而今只是个刷马的小卒,犬子也已亡故,对二位贵人更没什么用处,不知二位今日绑我来此有何用意?”

璐王微微颔首:“不错,令郎已经战死,我们从前的协议也就无效了。今日此行,无非是看不惯将军大好男儿,却被人拿来当靶子,当众羞辱,以此彰显他人的威名。将军可知当日赋府的金鬃豹案,在梦川引起的轩然大波?”

魇桀叹了口气:“将军惩戒贱民,本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错失,结果被人上表弹劾,褫夺功勋,就是一直还算看重将军的北冥王,也没为你这有功在身的老臣子说一句好话。这也就罢了,你知道外面现今有这么一首《璃歌》正时兴吗?澧都的孩童个个耳熟能详。里面有一句是这么唱的……”他面露讥诮之色,开口哼道,“璃兮灼灼惩强梁,扶弱女兮解民殇;璃兮皎皎碧涛起,泽梦川兮明昭扬……”

“她不止收留了上次害将军遭贬的那个杂种流民,还在她的琉璃城中设立豢豹堂,收养怀古道之战的遗孤或其他残部的流民孤儿,足有数百之众,用以彰显贤名。”璐王继续说道,“现在不止那些贱民,就是我梦川部众也有不少愚民,都把明昭帝姬比为梦川大洋上的明月,赞颂她的大德大圣,这风头一时无两。但明眼人皆知是她收买人心的结果,歌词里的那个被惩戒的强梁就是将军你。她是在拿你的名誉体面做法,才一步登天,成为人人称颂的大德。而你一直效忠的北冥王,为了得到她的襄助,一直推波助澜。将军,你甘心吗?”

蒯肃身子微微发抖,两手攥紧,指节咯咯作响。他困于军营,并不知外面的风向,但周围兵卒的奚落孤立却是每日都挥之不去的折磨。他当然明白魇璃当众惩罚他是借机收买人心,心中自然怨愤难平。许久方才沉声问:“二位今日见我,是希望我怎么做?”

魇桀答道:“很简单,本座与皇叔已经暗中说动了一些与你有旧的老臣子,在父皇面前保本。等过段时间,金鬃豹案的风头过去了,便重新起用你。你是魇暝旧部,将来他迟早还是会再让你回他身边。到那个时候,你须得记住是谁给你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