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中宵露残雪倾城(第16/26页)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打动寐庄的心。朝堂上的议题被他喝止,随后罢朝离去,至今已有三日。皇宫之外民众呼声不绝于耳。
魇璃求见寐庄,却被拒于天安殿外。殿外整整齐齐地列着数千龙禁卫,就连鹰隼也矗立当场。
魇璃深知发动此事,等同逼宫,父皇震怒在所难免,但是就如皇叔离去时所说的一样,魇暝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得快,求得父皇首肯。
她在天安殿外等了两日两夜,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天安殿的大门打开,门外列队的龙禁卫让出道来。鹰隼走到她面前道:“圣上召见明昭帝姬。请摘下佩剑再入殿。”
魇璃看着鹰隼,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然而鹰隼却移开了眼睛,收走了金翎剑。
魇璃心头浮起几分不好的感觉,整整朝服,穿过林立的龙禁卫队伍,进入天安殿。
寐庄扶额坐于宝座之上,眉间紧锁。
鹰隼在魇璃身后掩上殿门,偌大的殿堂之中就只剩父女两人。
魇璃垂首行至御前躬身参拜,行过君臣之礼。
寐庄右手微握成拳,在额头轻敲:“明昭,你真是好事多为啊……” 魇璃拜伏于地:“明昭自知僭越,但要救大皇兄,明昭只有这一个办法,请父皇看在大皇兄的仁义孝悌和往日的功绩,准了明昭所求吧。” 寐庄长叹一声:“魇暝是个好孩子,你们兄妹情深,朕是他的父皇,也同此心,希望他能痊愈。但是国家大事非同儿戏,储君之位更关系着梦川未来数千年的福祉。”
魇璃垂泪道:“儿臣知道父皇在顾虑什么。是,大皇兄他以仁立身治下,有时候的确会感情用事,但经一事长一智,他本就是个极聪慧之人,此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至于问鼎会上得罪天君使者之事,只要我们加强戒备,一定能护他周全。”
寐庄苦笑道:“护?你凭什么护?知不知道倒逼天君,会惹出何等灾劫?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朕为了护一个紫金帝嗣,有多么焦头烂额?知不知道魇暝在喊出三分六部戮原这六个字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不为天君所容?”
魇璃扬声道:“儿臣相信事在人为!”
寐庄摆摆手:“够了,收起你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以为是!你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这世上真正恐怖的是什么?”
魇璃摇头言道:“儿臣只知父皇心意始终放在紫金帝嗣身上,觉得他出身不凡,必有建树。然而这许多年来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魇桀连区区南蜉洲都难以治理,只会钻营些阴诡之术,又有何德何能可以承担梦川国祚?” 寐庄面如寒霜,怒道:“明昭,朕对你一再容忍,并不代表朕对你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蒯肃在永安门前耍的把戏是你授意,什么神医白芷……璐王是你一手拉下马来。你所钻营的就是光明正大的?”言罢重重地拍了一记桌面,“你纠缠不休,僭越本分,难道真以为朕就办你不得?”
魇璃打了个哆嗦,闭上双眼,耳边听得寐庄怒道:“你能做的,是劝退朝臣,疏散宫外聚集的民众!”
魇璃睁眼坚定地平视寐庄:“儿臣可以做这两件事,但恳请父皇先拟召,立大皇兄为储君!”
“反了……反了!”寐庄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手边的镇纸朝着魇璃掷了过去,正中额角,顿时鲜血淋漓。
寐庄蓦然一呆,激怒之下才有所失态,他本以为魇璃会闪避,不料魇璃连衣角都不曾动一下,脸色平静,脸上的鲜血在迅速地倒灌回创口。
魇璃再一次言道:“儿臣冲撞父皇,是大不敬之罪,只要父皇立大皇兄为储君,魇璃愿以性命赎罪,以平复父皇雷霆之怒。恳请父皇成全。”
寐庄乾指魇璃,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随后扬声吼道:“来人!将她架出殿去!”
大门应声而开,一队龙禁卫已然进入殿内,将魇璃团团围困,有的拿手,有的拿脚,举过头顶,朝天安殿外而去。
魇璃用力挣扎,扬声带着哭腔喊道:“父亲,求您救救瞑哥哥,不然孩儿便长跪于殿外,不再起来……”
寐庄心中一痛,捂着胸口缓缓坐回宝座之上,这是第一次有子女叫他父亲,而非父皇。魇璃如此求恳,是想以骨肉亲情打动他。倘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那么子女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可是,他是梦川的帝
王……
魇璃被架出殿外,龙禁卫的阵形再次变为一块铁板,那高高的殿门已经徐徐关上。
侍卫们放开魇璃,躬身退开。魇璃不死心地想要推开众人,但是鹰隼拦住了她:“圣上心意已定,帝姬还是先回去吧。”
魇璃笃定言道:“我不会放弃的!”说罢朝后退了几步,躬身跪倒……
时间在无声地流逝,太阳下魇璃的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天安殿外的龙禁卫依旧如同一堵厚厚的城墙,天安殿的门,始终不曾开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