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中宵露残雪倾城(第17/26页)
魇璃脸上的表情从坚定,到疲惫,再到失望,泪痕已经花了脸,新痕复旧痕……
时值黄昏,天安殿外的天空中看不到夕阳的霞光,只有一团如同螺旋一样的灰色云卷,气温很明显在降低。就在最后一缕天光消逝的时候,天空中开始飘摇着无数白絮,急急地随风打着旋儿,寒气森森。
“下雪了!澧都居然这么早就下雪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澧都是水灵之城,即使背靠大雪山,但城中终年都是水汽萦绕,只在年末最尾一夜会有依稀细雪,这般鹅毛般的大雪从来不曾有过。
鹰隼伸手接了一片,只觉得寒彻透骨,他担忧地看着殿前跪着的魇璃,他想要帮她,但是无能为力。思虑良久,叩开殿门进入天安殿中……
雪在急急地飘着,很快在澧都城中浅浅地覆盖了一层,随着时间,越来越厚,俨然一座雪城。
魇璃的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寸厚的积雪,只是她完全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心里更冷。
她听得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眨了眨眼,抖落睫毛上的雪花,却见眼前如同铜墙铁壁一样的龙禁卫列为两队,整整齐齐地朝两边退走。
鹰隼的身影出现在天安殿门口,撑开一把油纸伞,朝着她缓缓而来。
鹰隼蹲下身来,将伞移到魇璃头上,伸手拂去她肩头的积雪,低声道:“别这样,没用的。圣上已经拟定了诏书,召二殿下魇桀明日辰时,过步淼庭,登摩云殿,受封太子……”
魇璃缓缓地看了看鹰隼,又把目光投向空无一人守卫的天安殿,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喃喃道:“父亲……你好狠心呐……”接下来,她缓缓起身,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鹰隼在雪地之中看着她渐行渐远,脚步越来越快的背影,心头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喃喃道:“她这是要去做什么?”很快,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里冒了出去,他奔向高台处,只见大雪纷飞之中,魇璃一骑出了宫门,沿着雪白的街道飞奔而去!
魇璃纵马出城,绕行半城至大雪山下,径直上了雪山之巅。水灵洞天之外林立的先皇塑像,全都白雪皑皑。
魇璃穿过这些巨大的石像,朝着水灵洞天走去,仰天狂笑,却泪流满面:“最是无情帝王家,瞑哥哥有情,以仁立身,就注定得不到储君之位……你、你、你……你们通通都是无情的帝王,所以你们都能立在这里,受万世朝拜,而有情有义的,都是弃子……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她闯入水灵洞天,见数月前摆放在祭台上的香花祭品依旧色泽鲜亮,芳香扑鼻,越发悲愤:“还有你,水灵尊霁悠,你都已经不在了,还有这许多礼仪规条,凭什么救命的紫旃果只给储君,其他人鲜活的生命就得日渐凋零,不值一文,还有这劳什子……明明都是死物,托得此处却光鲜如旧。”她抓起祭台上的盘盏掷向水灵殿,索性挥臂将祭台上所有器物通通扫落在地。随后直视水灵殿,“我偏偏要取水灵殿里的紫旃果,有本事,用结界化了我!”
说罢越过祭台,到了九重高台之下,开始一步一步走上那登顶的白玉台阶。
四周很静,只有她的脚步声,果然,刚刚踏上台阶,那种无形的抗拒之力就很明显地出现了,并随着她越走越高,越来越接近高处的水灵殿,抗拒之力就越大。
初时她尚能稳步前行,继而步履蹒跚,当走到台阶尽头之时,已然无法站立,寸步难行,只能匍匐于地,攀上那高台之上。
到了此处,魇璃觉得身上仿佛有一座山压着,浑身骨骼都咯咯作响。
她抓住前方的旗架,勉力站起身来,水灵殿的大门就在前方三丈之外!
魇璃费力地喘息着,露出一脸讥讽笑容:“水灵结界吗?有什么了不起,连我这个天族凡裔都能走到这里,可笑那些庸人还以这东西来考验储君……”
她勉力朝前挪动,一丈、两丈……每进一步,都承受极大痛苦,但是内心之中的信念却一直在支持着她,她已经走过了那么长的路,只差眼前这一点,她就可以推开水灵殿的大门,为兄长取到那颗救命的紫旃果。
魇璃的手已经接触到了水灵殿的大门,却再也无法站立,只能趴在地上,用尽力气推开那闭合的大门。
门不重,开启一条两寸宽的裂缝,里面有幽幽的白光,她看到了传说中那一株紫旃果树,就在那束白光之里,纠结的树干枝蔓,绿叶婆娑中,一颗鸡蛋大小的紫色果子正闪着耀眼的点点光芒!
“紫旃果!”魇璃惊喜交加伸出双手,然而刚刚探进门里,就有一股无形的巨力骤然间从门中喷涌出来。魇璃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抛甩而出!
魇璃惊叫之中已经摔出数十丈远,眼看就要撞在地上摔个头破血流,突然间一双臂膀已然将她接住,瞬间朝后倒滑数丈方才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