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故事 我们逃向南方(第14/23页)

“嘿嘿,是个蛮人。”

“蛮人。”

“怎么,来抢劫时没注意脚下?”

“这小子敢吗?我看更像个小偷。”

蛮羽战争虽然结束了,羽人和蛮人之间的仇恨可没结束。我们围绕着他嘲笑,不留任何情面。井中人就像条迷失道路的小狼,被群犬围着逼入死角。这样做虽然不英雄,但我们只是佣兵,不是英雄。

蛮人舔舔嘴唇,用哀怜的目光看着我们:“我不是小偷。大人们,饶命吧。”

“村里人呢?”

“给我点酒。三天,就啃了点雪,井底的,快要渴死了。”

“给他。”向慕览说。

颜途满脸不快地摇了摇酒囊,嘟囔着扔了过去。一路上无处补充,他的酒已经所剩无几了。那人急不可耐地把囊口塞进嘴里,一些酒顺着肮脏的胡须流到了他的前襟。

喝了酒,他的眸子变得鲜活了一点,面孔也有了活力,“再给点吃的。”他要求说。

颜途一鞭子抽到了他肩膀上,“我在问你,村里人呢?”

“没有人了吗?我下去之前他们还在呢,”那蛮族汉子耸了耸肩膀,话变得连贯起来,“兴许村里死了人,都吓跑了吧。”

向慕览的马不安地动了一下蹄子,“死了人?这村子里有瘟疫吗?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我可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听说你们羽人一到晚上就看不见,跟鸡似的,哈哈。谢天谢地,我可不是羽人。”他站立不住,摇摇晃晃地坐到了地上,“没吃的吗,牛肉干?烧鸡?没有烧鸡来块大饼也行。”

罗耷凶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听清楚了,我们老大不会再问第二次,像你这样的人我杀了不少!快说,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这蛮子对我们的态度算是认真了一点,半死不活地抬起头来,“我想帮他们治病人,可是没治好,他们就把我扔到这井里。”

我们惊讶地互相看了看,然后哄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夫啊。”罗鸿讽刺地说。

“胡乱混点饭吃。”蛮人说,拼命地赔着笑。

“这次好像没混成嘛。”向慕览扔了块白面饼过去,蛮人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稍等了一等,向慕览才问:“既然你是郎中,治得了这病吗?”

蛮人一边猛塞,一边连连摇头,“这病太古怪了,我从没遇到过如此烈性的瘟疫。”

“你还真懂得一点。”颜途说,话里明显带着刺。

蛮人把最后一口面饼子塞进嘴里,意犹未尽地使劲舔着指头,“我和你们说,这病只要与病人面对面呆过一阵子,起初几日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呵呵地骑马种地,没过几天就开始发热咳嗽,鼻子流血,那就是快完蛋啦。”

颜途不安地向四处转了转头:“谁都会得上吗?”

“不是,那当然不是,”蛮人愕然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睛细眯眯的,就像一条缝,“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得上,但发作了以后却几乎全死。”

罗耷听他说得恐怖,放声笑了出来,“少他妈在这里吓唬人,你见过了病人,自己怎么不死?”

“哈哈,老兄,蛮人可不容易死,”蛮人得意起来,拍着胸脯说,“我们蛮族人有万应灵药。”

“卖万应药的蛮族人可不少,”颜途冷笑一声,“这种药我在战场上见得多了,小瓷瓶装的,拿热水洗了手,涂抹全身,是吧?呸,最后谁的命也没救成。”

蛮人尴尬地笑了笑,果然从背后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来,却依然不服软,“万应药确实是谁都有,不过我这药可不一样,真不一样。你们用的法子不对吧,用热水烫了手吗?全身都得涂啊。”

颜途又朝他头上挥了一鞭,打得不轻也不重,“呸!什么万应灵药,那怎么还把你给治到井里去了?我看你卖药是假,趁机偷鸡摸狗是真吧。”

蛮人嘿嘿地笑,也不分辩。把瓷瓶收好,又伸出满是污泥的手:“再来一块饼子。我在井底可饿坏了。”

他头一次注意到空荡荡的原野,然后扫视了一遍后面的荒原,看到了地上的残雪,脸色登时变了,“带上我走,我在这里会饿死的。”他要求说。

没错。厉风已经起来了,在这么北的地方,没有食物,没有帐篷,我们不带他走的话,他一定会死在这儿。

“别管那么多了,”颜途扭头提议说,“杀了他。”他提议得对,我们自己的给养还不足呢,带上这么个蛮人只能添麻烦。

“杀了他。”罗耷也点了点头。

柳吉没有说话。

罗鸿啪的一声,让剑从鞘里跳了出来,而仓佝抱怨说:“快点动手,我们耽搁了不少时间了。”

蛮子知道我们可不是说笑,他眼睛里开始灌满恐惧的神色,声音也变低变嘶哑了:“别杀我。我什么也没做,我没偷东西,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