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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待燕接过酒杯,转过身问父亲:“这几口第五王朝的大钟,保存这么完好,真是难得一见。不知林员外从哪儿得来的?”
林珊小心翼翼地端着酒壶,又斟了一杯酒,然后把酒壶放回烧酒炉上。
林廓答道:“这都是小女夫妇的收藏。”林廓此刻心里想必翻江倒海,但他绝不会让女儿失望。
“我与相公在新安城外的一片墓地边上发现的。”林珊说着,走到任待燕的同僚面前,把酒杯递给他。她朝那人莞尔一笑,转向任待燕:“一个亲兵居然懂得第五朝的铜器,真是让人意外。”
“夫人谬赞了。”他走到一口寺钟跟前,凑上去仔细审视。这口钟是整间屋子里最有价值的藏品,丈夫颇以此为得意。“这钟上的字,是谁的手迹?——这字我认得,没错。”
没错?
林珊说:“应该是段庭的手迹。”这场对话着实让人吃惊。“第五朝末代皇帝当政时,他是相国。”
直到如今,那个末代皇帝的名字依然说不得。
“那这铭文可是卢龙所作?”
“正是。”
任待燕转过身,大笑起来:“先生见到一定会非常得意。”
林珊当即问道:“今天的事情,尊师知道了也会得意吗?”
她还想喝酒,却不敢碰杯子。她怕别人看见自己手在发抖。
“会吧。”任待燕这样说时,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
“待燕!”同来的人又嘶声叫道,“你这是……”
任待燕轻轻地举起一只手,像是在安慰他。
他站在铜钟旁边,看看林珊,又看看林员外:“寇赈又要重掌相印了,此人需要加以约束。当年他遭到流放,这笔账多少要算到二位的头上。这么一来,深入禁宫行刺便说得通了。这些,二位能理解吧?”
林珊深吸一口气,还是回到椅子边伸手端起杯子。手抖就抖吧。她站在桌旁,桌子上放着一只第三王朝的簋,保存十分完好。还有一柄作为礼器的钺,柄上有一头猛虎,同样是第三王朝的器物。
“明白了。那杭太师……他也参与其中?”
林珊心想,自己或许不该问这个,也许还是不知道的好。
可任待燕点点头。“那是当然。我们岂是这般蠢物?自己跑到‘艮岳’里做下这等大事?”
林珊一耸肩:“蠢物?今晚之前,我还真不知道。”
“现在呢?”林珊发现他眼睛里又现出笑意。
“我猜提刑大人才是傻瓜。你们不是。”她回答,“那你是什么人?”
这一刻,林珊将永生不忘。她父亲同样,赵子骥亦然。
任待燕回答:“我是收回北方十四州的人。”
这回是他让屋里回归寂静。林珊发觉自己竟一时语塞,情绪澎湃不休,一时无法形容。她小心地放下手中杯盏。
林廓说道:“珊儿,此事与咱们无关。咱们不要和它有任何瓜葛。”
她执拗地摇摇头:“有关。这里面有几处关键。”
“夫人明示。”另外那个人开口了。他看起来依然十分震惊。
任待燕在屋子的另一头,站在大钟旁边看着她,表情十分古怪。林珊很想弄明白其中含义,却终究没法看透。
“今天上午你们演了一出戏。”
“这出戏救了你的命!”还是那个同僚说的。任待燕一直在看她,等待开口的时机。
“不如说是把我们也卷进这场阴谋。我和父亲,我们俩都被卷进去了。”
“这倒未必。”任待燕终于开口了。
“这话可真让人安心啊。”
他又笑了。
这轻佻的态度一下子惹恼了林珊:“你们在官家面前突施冷箭!”
“不错,”他同意道,“不过,出卖我们对夫人又有什么好处?”
“出卖?”
他看着林珊,小声说:“要我换个让人安心的字眼儿?”
这时,林珊的父亲突然大笑起来,把林珊吓了一跳。
任待燕看向林廓:“当前我们所图的,和员外想要的并不一致。不过相信大家的利益终将走向一处。二位确实需要保护,好远离寇赈。此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令嫒身份高贵或许能让他有所忌惮,不过单凭这一点恐怕还不够。”
“你说利益终将合为一处,”父亲鼓足勇气问,“那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任待燕笑了。林珊忍不住又想,这人一笑起来,真的是整张脸都变了呀。
“我想要得到提拔,不出点儿意外,我就没机会升到足够高的品级。”
“就像今早这样?”她问。
“就像今早这样。”
“杭太师呢?他又想要什么?”
头一次,他看起来有些沮丧。“我不敢说自己能猜透太师的全部意图。提刑大人也猜不透。老头子城府极深,远非我们能比。”
“如果硬要你猜呢?我可是刚送出两封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