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苏醒之卷(第11/43页)
总会有这一天的。他想着。
在一阵柔和的梵唱中,明崇俨慢慢睁开了眼睛。裴行俭看着他渐有知觉,又惊又喜,道:“大师,他醒了。”
他是听得地方上报来说城外出了一桩大命案。城外也是万年县地界,他受长官指派领着几个金吾卫同僚过去查探,果然见一地残尸。更待查看,突然在树林里还发现了人事不知的明崇俨。明崇俨虽然昏迷不醒,但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裴行俭大为吃惊,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请郎中来看看,全都说不出什么,倒说是中了邪气,不是染病。裴行俭无奈之下,又不知明崇俨住处,只知他在会昌寺也有一间小屋暂住,便将他送到会昌寺来了。辩机见明崇俨这般模样,也吃了一惊。当初明崇俨以浮梦术追查那段失落的记忆,生怕自己会走火入魔,便请辩机以梵唱来替自己收束心神。此时也不知有用没用,他死马当活马医,试着再以梵唱来唤醒明崇俨,哪知果然有效。
明崇俨睁开了眼,仍是一片茫然,道:“我……我这是在哪儿?”
裴行俭欠过身去,道:“明兄,这儿是会昌寺。你怎么会在东城外的?”
明崇俨撑着禅榻,正想起身,却觉周身骨节部似脱开了,又酸又痛,不禁呻吟了一声。裴行俭一把托住他,道:“明兄,你先喝口水吧。”
明崇俨接过水来,苦笑道:“裴兄,是你送我来的么?”
裴行俭道:“是啊。城东发生一起命案,我前去查看,结果在林子里发现了你。明兄,你知道是谁杀了那些人么?”
明崇俨皱了皱眉,道:“城东?我去那里做什么?”
裴行俭不由一怔,道:“明兄,你自己都不知道?”他只道明崇俨另有难言之隐,小声道:“死者十一人,经查对,都是长安南味号的东家和伙计。这些行商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居然下手毫不留情,尽数被重手震死,这是长安这些年都少有的大案了。”
明崇俨诧道:“震死?”
裴行俭点了点头,道:“这十一人身上都不见外伤,但耳中有血,经查是被练过柔劲的高手击中后脑震死。”
他还要说下去,明崇俨忽然道:“这十一人中,可有身份不明之人?”
裴行俭心道:“你总算要说出实情了。”他道:“没有,这十一人全是南味观的伙计,都能查到他们的家人。”
明崇俨一怔。他虽然不记得了,但隐约还记得自己是在追查那个叫苏我伏鹰的倭人,此人当然不会在长安有家人,那么那十一人中并没有这个苏我伏鹰了。他又喝了一口水,没再说什么。裴行俭见他欲说不说,更是不悦,道:“明兄,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多少也告诉我一点吧。这案子死了那么多人,上头命我加紧破案,可我到现在也没半点头绪。”
明崇俨叹了口气,道:“守约,我若知道,定然全都告诉你。只是,我真个记不起来了。”
裴行俭道:“你再想想,看看能想起什么来。”
明崇俨茫然地抬起头,道:“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发现我时,我身边有旁人么?”
裴行俭摇了摇头,道:“你与那十一人相隔有数十步,周围脚印甚乱,看样子你曾与人动过手,难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崇俨又想了想,叹道:“真的不记得了。”
裴行俭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那好吧,明公子,你便在辩机大师这儿歇息,我还要回武侯铺去。”他本已与明崇俨称兄道弟,此时却又恢复了当初不太熟悉时的称呼。明崇俨心知自己这个当事人没有被作为凶嫌送进金吾卫大牢,自然是裴行俭从中斡旋,而自己却吞吞吐吐地不肯吐实,裴行俭心中定已着恼。他正色道:“守约,我真的不是不愿说,实在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裴行俭此时已走到了门口,听得明崇俨这般说,他回头道:“那么,你是不是还记得在那儿见过一个女子?”
女子!明崇俨心头猛地一跳。他道:“那个南味号里有伙计是女子么?”
裴行俭摇了摇头,道:“此事大不寻常。南味号有十一人丢了性命,此事里大,终究还不算什么。眼下长安城里还有一件事闹得人心惶惶,那件事才是燃眉之急。”
明崇俨怔了怔,道:“那事与我有关么?”
裴行俭顿了顿道:“我也不知。”
明崇俨见他欲言又止,心道:“裴兄怎的也这般不痛快了。”裴行俭文武全才,不过他毕竟是个习武的,做事向来直截痛快,这样子话说半截,实是从未有过的异事。但自己把事情忘个一干二净,原本就难以比人取信,也难怪裴行俭不愿对自己明说了。他苦笑道:“守约兄,若我能想起来,马上便对你说。”只是这时裴行俭已急匆匆走出门去了,并不曾听到明崇俨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