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苏醒之卷(第12/43页)
会昌寺外,停了一辆马车。裴行俭一出会昌寺的门,便走到马车前,躬身道:“大人,属下回来了。”
车帘微微动了动,一个低低的声音传了出来:“上来说吧。”
车门开了一条缝,裴行俭跨了上去。这车看上去不大,里面却也不小,当中一张小几,有个青袍的中年人正坐在后面,呷饮着一杯酒。一见裴行俭上来,那青袍人微微一颔首,道:“坐吧。”
裴行俭坐了下来,马车已然缓缓开动。他小声道:“大人,属下已问过明公子了。”
青袍人将手中的酒喝了下去,咂摸了一下滋味,慢慢道:“明公子说什么话了么?”
裴行俭低着头道:“明公子后脑中了那人柔劲,已全然记不起来了。”
“这是真的么?”
裴行俭低低道:“据属下看来,应该不假。”
青袍人叹了口气,道:“看来只得去请动袁李两位先生了。”
裴行俭浑身一震,道:“大人,以属下看来,明公子与此事实是无关。”
青袍人眉头一扬,道:“何以见得?”
“乍一看来,明公子此事与先前那七起命案如出一辙,但细细想来,颇有不同。疑点其一,那七起命案中,每案只伤一人,当事人都不留活口,而此事却有南味观十一人致死,反是明公子只是后脑中了柔劲。疑点其二,那七起命案中尸身被发现之前,当事人已先行失踪短则数日,长则一月,而明公子事先并无失踪之事。疑点其三,”说到这儿,裴行俭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地说下去,接道:“那七起命案中,凶手出手极其阴狠,死者后脑受击,脑骨片片碎裂,而明公子后脑虽然受击,却无外伤,只是让他忘掉前事。两者虽然近似,实是大相径庭。”
青袍人静静地听着裴行俭逐条细说,听他说完了,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颇有道理。”还不等裴行俭松口气,他却是淡淡一笑,又道:“不过守约你显然是有意为那位明公子开脱。你可要知道,那七起命案所用手法,乃是兰陵萧氏的拂梅手,与南味观十一人和明公子所中相同。兰陵萧氏,你可知那是什么人么?”
裴行俭的心一下沉了下去。他一直希望能让明崇俨置身事外,但显然已经办不到了。他低声道:“属下知道。”
“你知道,陛下也知道,不然你以为那七个寒家少年之死真能上达天听么?”青袍人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裴行俭只觉背后冷汗直冒,低声道:“是,是。”
青袍人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守约,当初我与令尊情同手足。令尊大人被王胡儿所害,我五内如焚。那明公子是你朋友,你不愿他受池鱼之灾,我也明白。只是此事已非你能一肩承担,还是不要勉为其难了。”
裴行俭的父亲裴仁基,本是隋朝名将张须陀麾下。张须陀在大海寺中李密瓦岗军之伏,力战身死,裴仁基与长子裴行俨一同投降了李密。后来李密与王世充相争失利,裴氏父子又为王世充所俘。王世充本姓支,是西域胡人,因其父随母改嫁霸城人王粲,这才冒姓为王,知道他底细的都蔑称其为“王胡儿”。王世充待裴氏父子甚厚,将侄女也嫁给裴行俨为妻,然而终究忌惮裴氏父子勇武,最终将他父子斩杀。裴仁基被杀那年,裴行俭刚好出生,他从来都不曾见过父亲一面。这已是二十一年前的事了,青袍人当初也在王世充麾下为将,与裴仁基相交甚厚,这才有意将裴行俭这故人之子调到自己手下。
听他说起父亲的事,裴行俭没再说什么。青袍人见裴行俭虽然不说,知道他心中仍然不服,又叹道:“守约,你也不要太担心。袁李二位先生不是等闲之辈,那位明公子不会受什么伤损的。”
裴行俭抬起头来,道:“大人……”那青袍人见他还待再说,淡淡道:“你要将这明公子先送到会昌寺来,我也答应你了,眼下便由我亲自接手吧。你先回去歇息,以后的事,我自有安排。”
裴行俭心头一凉,已知再说不通。他默默地行了一礼,转身拉开车门一跃而下。马车驶得不算太快,但也不慢,裴行俭跳下车去却如闲庭信步。那青袍人见他露了这一手,暗自喝了一声彩,心道:“这小子已得了他师傅八分的本领,可惜性子还软了些。”裴行俭的师傅是名将苏定方。其实裴行俭的本领已与苏定方不相上下,若以这一手轻功而论,实际他已在苏定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