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用心(第10/10页)

郦逊之走到牢外,看见冲天的火焰正傲慢地燃烧,丝毫不理会人们泼向它的一盆盆水。金攸气急败坏地站在远处叫喊,指东指西,救火的人乱得像没头的苍蝇。屋门上的大锁已被打开,里面处处是放肆的火焰和绝望的证物。这场火,会烧掉多少有用的证据,毁去多少人的希望,郦逊之不知道,但他休想再从这座变成火炉的屋子中找到任何有用之物。

他没有再和金攸打招呼,径直往大理寺正门走去。走到门口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试图抛开心头的压抑之感。回头找江留醉时,却意外地发现只有花非花一个人,不由奇道:“江兄弟呢?”

花非花道:“我看见他去找大理寺的人,想是他有话要问。”郦逊之不以为然,心想江留醉再问也是徒劳无功。当下问花非花:“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花非花道:“不必。我今晚要去十分楼,你可有兴趣同去?”

“十分楼?”郦逊之忽觉拨云见日,“对,是该去见见那个若筠,弄清她的身份。好,我和你同去。”

“酉时我在十分楼外等你。”花非花丢下一句话,飘然而去。

郦逊之望着她的身影,有种似幻似真之感,他知道她是如影堂的一个“影子”,但不愿意真的看到一个影子般飘忽神秘的人。她身披的那抹紫色云肩,如薄薄云雾蒙住了她的人,也遮住了她的心。她身上有太多谜,而他又不便相问。

他不禁想到那个叫芙蓉、或者叫蓝飒儿、或者叫若筠的女子,她们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人?她和这个案子紧紧缠在了一处,成了此时唯一的线索。对方能请动她、请动断魂、请动红衣和小童,能在大理寺狱君啸的食物中下毒,能烧了大理寺的房子而不被人发觉──只有劫官银的人才有这样的手笔,他们已习惯了让别人感到意外。

那他该做些什么去反击?

郦逊之茫然地走到大街上,终于,热闹的街市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一家家地看着货摊,拿起一个又一个的小玩意儿,仿佛从前站在小佛祖身边,好奇贪婪地盯着光怪陆离的一切。他想到了梅湘灵之女梅纨儿,她一直很羡慕他可以到陆上去闯荡,他也每每以所见所闻来炫耀。

他手中拿起一面小镜子,花纹繁丽,造型精巧,比在岛上所用的器物华美多了。但他买了也无人可送,即使是梅纨儿,在他心中也不过是幼时的玩伴,从没怎么挂念过。他放下那面镜子,一丝凄凉袭上他的心头。

他挂念过谁呢?即使亲如父母,自小到大见面寥寥,相互之间只有名分而已。自从母亲去世后,他想她的时候多了些,但和父亲仍生分得很。师父们虽然亲和许多,可除了武功外,什么也不对他说。

只有小佛祖,带他离开那快让他僵化了的小岛,让他见识了大千世界,从各样小玩意儿和小把戏中学到了本事。虽然那加起来只有数月时间,他却真正感受到了人生的乐趣。小佛祖从来不许郦逊之叫他“师父”,只说两人是忘年交。郦逊之尊敬他喜欢他,也羡慕他,小佛祖过的是真正的生活,他拥有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