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10/13页)
“你放心,医院里我有好几个熟人,你就放心回去上任,章姐的事交给我来办。”马婵说。
“记住,一定不要说是我出面,你们告诉医生,编个理由骗她一下。一切等到她病好之后再说。”黄一平再三叮嘱马婵。
“一平,你是个好男人!”郎杰克说着,看了看身边的马婵。
马婵点点头,说:“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
黄一平的北京之行,同时了却了两桩心事,也等于卸掉压在心头的两座大山。如此一来,他从心底里感觉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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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回到阳城,距离上任还有两天时间,黄一平照例要拜访一下有关领导、前辈。这是官场上的惯例,也是规矩。
黄一平的这种拜访,包含两层意思:
其一,他从阳城下去,离开了工作多年的市机关,需要向一些人辞行。不辞而别,向来为中国人所忌讳,属于大不敬之失礼。像他这样的任职,虽然所去之地海北不过百里之外,平常也多以走读形式,辞与不辞其实只具象征意义。可是,越是象征性的过场越是得走,而且还要走得像模像样才行。何况,此前他贵为市委副秘书长,是市委书记廖志国最为信任的秘书,属于阳城政坛举足轻重的人物,更得给人谦虚、低调的观感。
其二,黄一平任职海北县委书记,虽然算是由虚位晋为实职,成为了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可是,单纯从外观与形式上论,却是由市级首脑机关下到基层,由偌大一市下到区区一县。从今往后,但凡以县委书记身份到市里来,就有了朝觐、晋见的意思,须得逢庙必拜、逢佛必敬,装也得装出一副请示汇报、恭敬听命的架势。既然如此,那你现在何不趁着未曾上任,先把这些大庙小佛一并拜到,也算是让人感觉招呼在前、礼数在先吧。
黄一平在市委市府机关工作多年,自然知道这些规矩。他打开领导干部名册,稍一盘点,竟然发现需要拜访者多达数十近百位,而且还难免有所疏漏。这些人中,有的是市委市府两大班子现职官员,皆是实权人物,上任之后随时能够用得上;也有些是在人大、政协坐着冷板凳,或者已经退了二线,这些人也许帮助不大、成事不足了,可一旦得罪了,背后设点绊子却是败事有余的角色;还有些离、退休的老人,不在位了反倒敢讲话、肯讲话,而且讲话的互动、辐射效应还挺强,关键时刻求到他们往往有奇效;再有些就是曾经在海北任职过的前辈,以及海北籍在阳城工作的要员,这帮人一旦联起手来说好话,那就是一台声势浩大的合唱,否则就可能形成排山倒海般的反调、嘘声。
对黄一平来说,此前担任廖志国秘书时,上边这些人多数都无足轻重,其中很多人还要反过来拍自己马屁。可是如今自己下到海北,却一个也不能怠慢,一个也不能得罪,全部要小心照顾到,至少让人家感觉你黄一平眼里有他们。
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之类的闲职官员好办,挑选一家规格不低的大酒店,摆上一桌档次高些的宴席,只要茅台、五粮液管够,盛情美意全部融入酒杯,一切皆在酒醉神迷间搞定。离退休老同志也好办,每人一只新品保健杯,或是全自动调温的电热毯,上门坐个十分八分的,自己一个劲儿往谦虚低调处钻,送给对方的帽子高些高些再高些,一晚上便能摆平十来位。海北老乡处理起来也不难,吃饭、喝酒、唱歌、打牌等等,什么随便来什么,哪里热闹往哪里引,空头支票尽管开,四海之内皆称兄道弟,至于日后见了是否真的泪汪汪,那就到时候再说呗。
这一圈打的是机关枪,一梭子扫射一大片,涉及的虽然大多是些无关紧要之人,却可以让你未曾上任先得一个好名声——黄一平这人不错,当了县委书记懂礼节、没架子!
市委、市府的班子成员,自然是黄一平关注的重点,而且必须区别对待、有的放矢。当然啦,这些重点人物中间,又有特别需要关照的重中之重,更要做到滴水不漏。
譬如市长秦众,在黄一平需要重点拜访的人中,列在首位。
黄一平与秦众之间,平常客处客交,往来很少。
想当年,为了帮助冯开岭竞争市长,黄一平通过大学同学的酒后失言,发现并紧紧抓住秦众著作抄袭的软肋。冯开岭亲笔给秦众写了一封信,立即收到让对手封口噤声的奇效,排除掉这个强劲竞争对手。那次事情的处理,虽然是在冯、秦两人间展开,黄一平不过担任了信使角色,大家表面也都不动声色,可是秦众无奈主动收兵,等于不战而败,内心里必然对冯开岭有所忌恨。按照正常逻辑,他对冯开岭的仇恨,难免会殃及黄一平这个当年的冯氏亲信。何况,凭借秦众的过人智慧,不难推断此事与黄一平有关,至少怀疑他是重要知情人。彼时,秦众不过是一位普通副市长,如今已然跃升市委副书记、市长,贵为阳城二号首长。不难想象,倘若市委书记廖志国一旦外调或升迁,秦众必定是执掌阳城的不二人选。由此,黄一平必须有所表示,即使无法完全解开当年冯氏旧结,起码也要部分解除秦众的怀疑与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