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雀九幽(第39/54页)
对朱明月而言,除了将桃木梳子托付给高僧布达等待消息之外,亦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否则,般若修塔只会成为第二个若迦佛寺,被一把火烧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很多利害关系都不用挑明来说,彼此心照不宣。
“可如果不是小姐先找到人,无论是谁,若迦佛寺也好,那老和尚也好,甚至是那位旧主,都没有好下场的……”阿姆喃喃道。
“等吧,”朱明月一叹,“只能等。”但她有预感,等不了多久。
坐落于中城之南的曼遮佛寺,东配殿内,此时此刻梵音袅袅。
僧人们裹着绛红袈裟,趺坐在大殿中央,四周都是莲花灯、红烛盏,围成十二品莲台盛开的形状。幽簇簇的火光照亮了大殿的雕梁画栋以及释迦八相图的丽彩绘饰,也照亮了这些殿内做晚课的僧侣。随着一下一下地木鱼敲动,庄严悠长的梵呗回荡在偌大的寺院上空。
大殿的中心位置,是一方蒲团。
蒲团上半跏趺坐的男子,合掌闭目,形相端严,宛若女颜的面容,如富贵牡丹悬枝旖旎,乍看之下,叫人有一种荡气回肠的惊艳,正与众僧一起敲打木鱼,唱诵梵呗。
派去外面打探的随扈在这时回来了,进了寺门,又穿过前面两道院落,一直走到东配殿前的广场。广场左右有高高的髹漆牌楼,牌楼前站着把守的武士,另有家奴小僮侍立,绝对的门禁森严,外面纵然有香客踏错一步误走近都难。
随扈们出示了竹牌,得以穿过牌楼后来到殿前,就在门槛外等候,没有人敢出声,更不敢出面打断。谁都知道,在这固定的早课、晚课时辰,除非天要塌下来,否则天王老子都不能来打扰。
直到晚课毕,一众僧侣走出配殿,随扈们这才跨进门槛。
那蒲团上的男子睁开眼,一双狭长双眸如星辰璀璨,眼梢微翘,在莲花灯的映衬下熠熠流光。
“你们回来得很早。”
“也是那人去得早,离开得也早,而且不出您所料,果真是她。”
打头的那名随扈俯下身道。
“看样子,咱们的这位娇客恐怕不是第一次去若迦佛寺。”
蒲团上的男子就是那九幽,被誉为摆夷族的“白孔雀”。
这只白孔雀没在上城的府宅,而是到现在仍留在中城的曼遮佛寺。自从曼腊土司寨来的祭神侍女出使曼景兰以来,那九幽一直都住在中城,之前因为有位重要友人忽然到访,让他来不及回上城,临时推迟了接见祭神侍女的时间,而后又是若迦佛寺的一场大火,倒是令他想回上城都不能够了。
“还是您有先见之明,早就派奴下等在山门外守着,眼见她只带了一个随行的侍婢,看步伐身手,应该就是曼腊土司府的影卫不假。”
随扈说到此,有些暗恨,前几日一个不查,居然让祭神侍女那一伙人钻了空子,这回可不一样,毕竟整座寺庙都险些烧没了,怎么可能不留下人戒备呢?即使白日里搜寺一无所获,也不打紧,一无所获就证明人还在寺中,只要守着山门,不怕对方不来自投罗网。
随扈的自信,源于曼景兰的实力,更由于无数看不见的家奴身处各个角落,形成一条无比巨大的锁链,足以胜任对城内上百佛寺乃至整个中城外围的全面布防。
“不过那祭神侍女倒也狡猾,让人把布达老和尚藏在了化身窖里。”随扈摇头,不屑地道,“还真是澜沧来的,连这都做得出来。”
那九幽一笑:“早与你说过,别小看她,能在那释罗眼皮子底下搞鬼,她本事也不小。”尤其,还是得到那荣青眼一顾的人。
随扈道:“那释罗管事办事不力,奴下已经按照九老爷的吩咐,给了他一些小惩。”
“那释罗还需要出面招呼那些人,不要在他身上留下露于表面的伤,至于其他,你看着办就是。”
那九幽似是没听清随扈的话,或者没理解“已经给了小惩”的意思。但随扈听懂了,低头道:“是,属下稍后就去办。”小惩恐怕还不够,而且不能留伤,也就意味着要从那释罗的家人下手的意思。
那九幽因过于妖娆的面容,且生辰八字冲撞了勐神,打从一出世就遭到澜沧族里人的猜疑和厌弃,养成了古怪而偏激的性子,孩童时期又被扔到勐海这曾经的放逐之地多年,荒蛮的环境、残酷的生存条件使他比普通人更暴戾、更多疑,也更残忍。
但他凭借自己的实力在勐海摸爬打拼,前后十余年的时间,终于在这一片莽莽荒林中开辟出良田沃野,在野兽出没的湍流险滩建出人烟稠密的村寨,也就是现在的勐海八大寨,然后又买马、养象、种茶叶……逐渐经营出了规模浩大的广掌泊和养马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