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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盏茶•青云霰(第17/26页)

韩未冬其实早就想让夏至寻个事情做做,一来是一路颠簸,没有决定定居何处;二来她考虑到夏至是个男子,总有男子的主张,她开了口让他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反而给两人增加了嫌隙。听他如此说,舒了一口气,拉过他的手,极尽温柔道:“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因广陵和苏州靠得颇近,苏州丝绸的生意他便打算打理,从前虽然并不过问家族生意,可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韩未冬取出了行李中的一只漆器盒子,那盒子里放着她以备不时之需的私房钱,她连着盒子一起放在了夏至手中,笑着道:“你可莫要怪我藏了私房钱。”

话音刚落,夏至便将她搂进了怀里,声音哽咽道:“未冬,我何德何能能拥有你?”

韩未冬揉了揉他的脸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道:“我们这算不算患难夫妻?”

夏至笑道:“既然是患难夫妻,日后你夫君再飞黄腾达,也是个惧内的主儿。”

那时他们住着广陵城最好的客栈,吃着广陵城最好的早点,喝着广陵城最好的茶水,“患难”二字不过是私奔的日子里别样的点缀,他们,终究把生活想得太容易了一些。

夏至的日子果然忙碌了起来,韩未冬习字时候的心情却与往常不同了,她习惯点着红灯习字等他回来。有几次竟然睡着了,夏至回来便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回榻上,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总觉得那样甜蜜。

可惜再好的景也会败给“不长”两个字,嫣儿的到访让韩未冬焦躁心烦起来。

这一次嫣儿没有戴着白纱斗笠,因此她一路走来无数男人为她驻足回头,她站定在韩未冬面前时道:“我们又见面了,韩姑娘。”这一次,她显然是有备而来。

韩未冬心中感慨了一句“阴魂不散”转身就要离开,但是嫣儿的一句话,让她蓦地停住了脚步——

“也只有你这样出身的姑娘,才会相信浪子回头吧?”嫣儿站在这里带来的许多疑问,都会触动韩未冬的心。而这样的一句话,却直指人心。“我在城西万花楼,重操旧业,我想你这样出身的姑娘,是不屑与我这样的人说话的,更不用说共处一室了,可我想念他,即使没有名分,能陪他哪怕片刻,也是好的……”

韩未冬终于转过身,她的脸上有不加掩饰的厌烦和怒意,语速有些快:“你口口声声说我这样的出身无法理解你,你说得并不错,我的确没法理解你,且像你说的那样,不屑与你说话。所以请你,不要再来了。”韩未冬心中一紧,她只惦记着三日前夏至起程去苏州,还未回来。她转身回房,只听见嫣儿的声音——

“若世上真有浪子回头,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呢?”

如鲠入喉,疼痛难忍。

那晚大雪,夏至踩着打更人喊着三更的声音摇摇晃晃进了门。韩未冬并未休憩,她也没有练字,最后一块墨也用完了,她捻着笔尖,明知道他来了,却只顿了顿。夏至见她没有抬眼,声音带着一丝厌烦问道:“今晚怎么没有习字?”

韩未冬本想问他这么晚喝得这么醉去了哪里,又碍于颜面,便任性地丢下手中的毛笔,冷冷回道:“墨用完了。”她其实想问他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觉得问出口很没有面子,索性与他赌气起来。

“不是只有松烟墨才配得上你的字吗?”夏至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到案前,他似乎没有看出韩未冬的心思。

韩未冬觉得这话里有刺,压着的怒火腾腾燃烧,抬起头反讽地笑道:“对。”

夏至一愣,遂点点头,挥手道:“罢了罢了,你本就是那样出身的姑娘。”

这话和嫣儿所说的如出一辙,韩未冬气得满脸通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没有那松烟的墨,就是配不上我的字。”

夏至凄冷一笑:“如今我已供不起你这样的吃穿用度了。”

这话莫过于火上浇油,韩未冬想着当年两人决定私奔,钱财花销都是一起的,后来他要做生意,她也是倾囊相助,何来他供着自己?不仅如此,这话还夹杂着对她的不满,当年的疼爱怜惜早已不见踪影。

“那三艘货船,都被人烧了。”夏至从怀里摸出一壶酒,仰头喝下。原本指望着这三艘货船的丝绸运出去,货币便兑现了,如今悉数被烧了……难怪夏至借酒买醉,韩未冬心里生出怜惜,走上前去想要安抚他,夏至却抬手将她推开,又灌了些酒。韩未冬心中叹了一口气,体贴他心情低落烦闷,于是又走上前去,帮他脱了外头的狐皮大氅,不想这衣服的衣襟处竟有女人的胭脂,再仔细一瞧他的脖颈处竟也有女人的红色胭脂。韩未冬的脑海中浮现出嫣儿的那句话“若世上真有浪子回头,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她生生退了一步,狐皮大氅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