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六天(第10/20页)
“那时觉得她说得很笃定,但现在回想,似乎都是她自己单方面这么认为的,有点不太寻常,要是那时我察觉到了的话……”则子说着又低下头,但并没有哭。
询问结束,法官宣布休息二十分钟。
“明明一次都没看过孩子,还能那么放心?要是我的话,绝不可能。”
年长女性从包中拿出水壶,喝了一口。与其说她是在提问或是表达自己的看法,不如说是一边看电视,一边脱口而出。
“她们之间不是一般的亲子关系吧。”
白发男士说。
“看来她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啊!虽然那位母亲说女儿不想让她操心,也不会向她抱怨、发牢骚,但应该不是这样吧。莫非是不想和女儿有所牵扯,才扯那样的谎?”
年长女性的语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没有人回应。
“就算是这样,一般人不管怎么样都想去看看自己的外孙女吧,不是吗?”
不在乎无人回应的她又这么说。这个人一定也有女儿和外孙吧,而且他们的感情应该还不错,里沙子想。
里沙子耳边不由得响起水穗母亲最后说的那些话,旋即又消失了。
宝宝已经可以坐很久,而且比同龄孩子更早开口叫爸爸妈妈。水穗一定详读育儿书,外出时一有机会就仔细观察别人家的宝宝吧。好比宝宝几个月大时会自己翻身,比自己家的孩子还小的宝宝已经牙牙学语……
里沙子十分了解这种心情。为什么明明知道这种比较一点意义也没有,却还是无法不在意呢?自己的孩子比别人家的小孩乖,就有种优越感;要是孩子的体重偏轻,就会被自卑感逼得焦虑不已。虽然现在也还无法完全不在意周遭的眼光,但那时自己特别奇怪,就连是面对自己的母亲也无法坦然倾诉心中的不安。其实不是不喜欢母亲来探访,只是讨厌被批评这么做不好、那么做不对而已。
里沙子突然想到,没错,一定是这样。水穗之所以拒绝母亲探访,肯定也是因为这样,所以……
“面对自己的母亲,她总是选择报喜不报忧。”
里沙子不由得出声。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只要听声音就应该察觉到情况不妙、可能没说实话吧。”四十多岁的男人说。
“所以这对母女的关系淡薄到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我是不信了!”年长女性边摇头边说。
“总觉得那个人的语气好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四十多岁的男人像是要征求大家同意似的,环视每个人。
“没亲眼看到孩子,那种切身感受还是有差别吧。因为孩子都是女儿的婆婆在抱、在哄、帮忙照顾。可是啊,总觉得她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呢!而且那身穿着也太花哨了吧。”
年长女性一副不小心说漏了嘴的样子,赶紧低头喝水。
看来其他陪审员和我一样,对那位母亲的印象不是很好,里沙子解读。可是大家似乎也没有因此更同情水穗,反而觉得有那种母亲就有那种女儿。因为水穗的任性与无情,才会发生这件憾事,只能说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谈话告一段落,有几个人起身离席,走出房间。里沙子拿着手机去走廊查收信息,婆婆发来了一条附照片的信息。照片上的文香开心地穿着泳衣站在客厅,比着“V”字手势。
“今天爷爷要帮小香弄个泳池。放心,我们不会让她玩太久。”
信息里这么写道。公公婆婆还特地给文香买泳衣。也不知道是公公婆婆自己要买给她的,还是文香吵着要的。“我们住公寓,没办法弄个泳池给她玩。真是太好了,谢谢。”里沙子赶紧回信,脑中浮现出下周审判结束、恢复每天在家的日子后,吵着要玩水的文香。
里沙子又看着文香比“V”字的照片。
前年的新年,里沙子带文香回娘家。那时阳一郎再三念叨她应该带孩子回家给父母看看,没想到提议的人却因为公司聚会不能同行。里沙子一想到要带刚满一岁的孩子转乘电车就头大,实在不想回去,但坚持不去又怕阳一郎觉得怪,只好硬着头皮照办。她在电车上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快去快回,虽然阳一郎要她们留宿一晚,结果却还是当天往返。
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被问到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时——
“我想知道被告念书时,家里寄了多少生活费给她。”极少开口的三十多岁男人说。
“对,没错。我也想知道她是怎么用钱的。”年长女性附和。
里沙子沉默,被问到有没有问题要问时,她只回答没有。
再度开庭,现在由检察官进行询问。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水穗与你们的关系不太好的?”这是检察官的第一个问题。
“直到水穗来东京求学,不,是在她来东京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在那之前,则子不觉得他们的关系有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