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怨自艾(第11/13页)
“你说得没错!”对方连连赞同,从声音就可以听出来他是车夫茂助洋车厂里的伙计安五郎。他不禁认同阿福说的话,还反问道:“说起来这老实呀,你知道老爷有个姘头是饭町街的那个阿波吗?”
阿福好像早就知道的样子,说:“除了这里的夫人还有谁不知道啊!就像俗话说的:不知情的唯有戴绿帽的。这句话在这公馆刚好反了过来,虽然我不知道那位阿波长得好不好看,听说皮肤挺黑的,是个瓜子脸,但应该是个漂亮的娘们儿吧。对了,你总是给老爷拉车,你看到过没?”
“当然看到过啦。只要格子门的铃声响起,就能看到小少爷和那娘们儿赶忙出门了,那娘们梳着栉卷髻,一头油光华亮的头发,脸上擦着一层薄薄的胭脂,看起来干净利落,装扮也很简朴,衣领上有一块黑缎带,穿着围裙,一看到老爷出现就喊:‘哎呀呀,稀客呀!’老爷听了就笑嘻嘻地说:‘哟,好久不见,包涵包涵。’说完就坐在敷居上,那女的马上过来给他脱鞋。真是受不了那股子黏糊劲儿。老爷一进门,那女的就会出来给我赏钱,说:‘拉车的你也辛苦了,收下这点钱买包烟吧。’我听说那个女的出身良家呢,真是挺可惜的。”
“确实是良家出身,听说是个正经人家的大家闺秀呢,她跟老爷也好了十多年了,现在小少爷也就10岁或11岁吧。要说也是我们家夫人没给老爷生个一儿半女的,人家却给老爷生了个男娃,一想到将来,最可怜的我看还是夫人。这孩子也是命中注定,无法强求,有什么办法呢?”阿福说。
“说的是。再说这家的财产本来就是死去的老爷压榨别人的血汗钱才积累下来的,以后成了别人的东西,夫人也无话可说吧。只是现在这个老爷真的有些过分了。”
“男人还不都是这样,拈花惹草朝三暮四。”
“不要指桑骂槐啊,我听着可刺耳。你别看我这模样,我可是从来不干无情无义的事,也不会大热天去晒衣服,更不可能做这种瞒着大老婆偷养小老婆的缺德事。一个人胆子大是厉害,可是这种事情上胆子大可真不是人呀!作为以前老爷的接班人,这位老爷害人的手段更厉害了!”
安五郎肆无忌惮地评论着,阿福也附和着说三道四。
“安五郎,我们回去干活吧!你打扫下面,我擦这边,然后去仓库打扫一下。”阿福说完,就直接去擦廊沿了。
夫人躲在纸门后,心情忐忑:“你们千万别打开这扇门呀,快走吧,我不想你们看到我现在的脸。”
十二
十六日清晨,经过昨天一天的打扫,6个榻榻米宽敞的卧室窗明几净,老爷和夫人隔着暖笼子坐着,一个在阅读今天的报纸,一个聊着政界和文艺界的新闻,夫妇二人那举案齐眉的样子让人看了好生羡慕。
老爷可能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就开口对夫人说:“最近家里一切顺利,只是可惜没有子嗣。当然如果你能生一个出来最好,不过如果生不出来的话,不如我们趁早去抱养一个吧,从小好生培养教育。我一直都有这个想法,不过也没遇到合适的人选,过完年我就40岁了,之后的人生就越来越有心无力了,这话听起来不太舒服,但是家里没有一个接班人真的让人担心,搞不好我将来也会像你一样,每天嘴里念叨着寂寞呀寂寞。我有个在海军做事的朋友,叫鸟居,他那有个出身不错、聪明伶俐的男孩,如果你也喜欢他的话,我想把他领养了,将来用心栽培。鸟居会全面负责这件事,也可以作为孩子的本家。那孩子今年11岁,长得有模有样的!”
夫人抬头认真观察老爷的神色,思忖了一阵才回答:“好主意,我没有意见。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夫人说话的口吻虽然平和,却黯然神伤,心想:这孩子该不会是那个女人的吧?这可怎么办?脸上不免露出忧虑之色。
老爷继续说:“这事不着急,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过一段时间再做决定也不迟。我看你老闷闷不乐,怕你憋出病来,告诉你这件事也是为了安慰你。可能我有些轻率,孩子到底不是洋娃娃、纸娃娃那种玩具,不能到时候不成才就丢到垃圾堆里。我们抱孩子是为了让他继承家业,我再好好打探打探,之后再做决定吧。你最近总是郁郁寡欢,这对身体不好。这件事我们可以先搁置,以后再说。要不我们今晚去曲艺场听听说书怎么样?我听说在播磨附近的曲艺场有相声呢,去听听如何?”老爷带着讨好的语气说。
夫人不敢当面表达心中的怨气,只好把忧愁放在肚子里,没精打采地说:“为什么总是要这样讨好我呢?我不想听你说讨好我的话,我不开心的时候,就让我自己待着就好。开心的时候,我自然会笑的。让我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