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怨自艾(第10/13页)
“真的吗?那女孩多久之后才接受了他呀?”夫人问。
“你们想呀,人家可是村长的妹妹,书生只是穷苦家庭出身,说得好听点,这就好比是现在云彩上架桥,水鸟想飞上云霞;说得难听点,这叫提灯碰吊钟——自不量力。虽然爱情是不分门第的,可是他的感情最后有没有什么结果呢?阿米,你猜猜看?”
阿米被阿福这么一问,心里多想了一下,说:“你该不会是想取笑我才故意问我的吧?我怎么知道!”说完就把脸扭了过去不看阿福。
夫人小声说:“肯定是没有追到吧,否则他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如果有相爱之人,他是不会每天蓬头垢面,不注重打扮的。他现在拼命读书,难道是自暴自弃吗?”
“才不是,他那样的人是不会自暴自弃的,他只是明白了世事无常罢了。”
“啊,这么说的话,莫非那女孩死了?好可怜啊!”夫人不禁露出了同情的神情。
阿福眉飞色舞地说:“单相思而已,能有什么结果?到底是年纪小,心里思念,表面装作没事人,看现在千叶的性格就能猜到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了。他后来生了一场病,住到了寺院里。可是,不管他如何牵肠挂肚,也只有吹过松树旁的风会回应他。这又能怎么办?话说回来,接下里我要说的才是重点哦。”说着,阿福脸上露出怪怪的笑。
夫人用手指弹了阿福一下,说:“你瞎编的吧,说得有模有样的。”
“怎么会是我瞎编的呢?如果你听说过这件事,就当我白说了,不过这可是书生亲口告诉我的。”
“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亲口告诉你这种事呢?哪怕真有这种事,他也肯定缄口不说,你这么说可是露出马脚咯。”
“夫人对我真是冷漠啊,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呢?昨天早上,千叶喊住我,担心地问我:‘听说夫人最近四五天身体不舒服,是怎么了吗?’我就告诉他:‘夫人是犯了月经病,心里总是难受,有时候会独自一人躲在黑暗的地方哭,也是夫人的老问题了。’他很惊讶地说:‘那可不能小看!这是过度神经质的表现啊,要是严重了,可不好治疗了。’后面他还告诉我:‘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女孩,也是有些神经质,人聪明又漂亮,长得颇像这里的夫人,她因为从小在后娘身边成长,过得很憋屈,也可能是因为过度疲劳吧,最后竟然病死了。实在是可怜!’憨厚的千叶就是这么一脸认真地对我说了这些,我是把他的话联系起来,组成了刚才的故事。反正他说那姑娘长得像夫人肯定是真的,您可千万不要告诉他我跟您讲了这故事,不然我肯定要被他骂的,夫人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阿福滔滔不绝地讲着,绘声绘色地如同打着鼓一般热闹。
十一
很快到了这年的十二月十五日,紧接着就是除夕了。
大街上的路人们行色匆匆,常来公馆的生意人们都带着贺年礼前来拜访。公馆里也开始进行除夕前的大扫除,榻榻米上是佣人们打扫天花板之后留下的竹扫帚叶子,走廊里随意摆放着佣人们穿的粗制草鞋。佣人们有的用抹布擦拭,有的用掸子去除灰尘,有的搬动家具,也有的喝了主人赏赐的酒之后醉倒,被人当家具一样抬走了。商店的伙计们平时经常受到公馆的照顾,所以这个时候也都主动过来帮忙,不过夫人嫌他们人多杂乱就推辞了其中一半的人,然后召集了公馆里的男女佣人,让他们把崭新的毛巾剪开,每人分一块做蒙巾,有的蒙住下巴,有的蒙住头。老爷一大早就出门了,把负责大扫除的各种事情全部交给夫人负责,夫人一手提着上衣下摆,拖着长长的友禅内衣,脚上穿着红趾襻儿的麻质草鞋,指挥着大家做事。佣人们忙得热火朝天,一直忙活到下午才休息。夫人拿出不少茶点,往大盘子里装了紫菜饭团,告诉大家想吃多少有多少,自己就暂时躲到二楼的小房间里休息去了。由于她有月经病,常常胸部烦闷难受,于是躺下来枕着枕头,小憩了一会儿。除了侍女阿米谁也不知道她躲在哪里。
夫人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醒转过来。忽然,她听到枕头旁的廊沿处传来一对男女毫无顾忌的大声谈话声。两人好像是在洋车厂里聊天一样,言辞之中都是“爷们娘们”这种粗鄙之语,他们肯定料想不到,夫人会在他们不远处听着。
男女中的一个是婢女阿福,她语带嘲讽地说:“还说什么好好干活,要全部打扫干净一天的时间哪够呀,累死人也打扫不完啊!还是糊弄糊弄打扫一下容易看到的地方算了,那些旮旯角落谁去管啊!不过就这样也把我累得够呛,你说是吧?谁会那么老老实实地干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