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如火烈烈(第25/26页)
“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啊?”师夷将那颗小矿石紧紧地攥在手心,低声问自己。“事情有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站在身边的云胡不归仿佛听到了她的问话,“风,还有火山烟云,飘往内陆的方向,云胡不贾会把这一切都计算在内。”
“对。”师夷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然后仰起了头,看着随着季风滚滚掠过天际的乌云。墨晶石的粉尘将随着秋季的东南季风,洋洋洒洒落满整个雷眼山脉,甚至覆盖整个澜州南部。虽然雨水依然滚烫,她心里却一片冰凉。
“一切早有预谋,是吗?”她突然挑起眉头望着云胡不归,带了几分锐利,“这就是他们的愿望。”
“谁?”
“云胡不贾,天罗的首领,你的叔叔。”师夷的责问像三块石头投入水潭。“他不是我的叔叔。这是一盘可怕的棋局,我们都是其中一粒棋子,每个人的反应都在他的算筹之中。”云胡不归捂了捂胸口,“我留在这里,也许都在云胡不贾的计算中。”
在那一刻,他突然心生疑惑。移魂术是一种高级魅惑术,甚至被施术者在命令被激活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身负的真正任务。他身负的真正任务是什么?他的移魂术真的被治好了吗?这个念头只是在云胡不归的心头一晃而过,却让他陷入到某种恐惧之中。
师夷的眼睛里放射出骇人的光芒,那一刻,她完全不像个刚刚成年的小女孩,而是变成了河络的大地之母阿络卡。她的脸燃烧成绯红色,狠狠地说:“我向诸神发誓,不论他们是谁,我一定会找到他们,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
云胡不归低声说:“以我对云胡不贾的了解,这很难。”“河络有债必偿。”师夷说。
“我看到过这幅景象。”沙蛤突然说。“你说什么?”
“我在烛阴的头顶上做了个梦,和这些景象一模一样。”师夷警惕地看着他:“你还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整个世界变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空洞,离毁灭的时间不远了。”“还有……”他痛苦地哽咽了一声,他梦见了一片青色的大陆,飞翔的羽人纷纷坠落,可怕的灾难正朝他们扑去,而那里面,有一张让他刻骨铭心的脸。
云若兮。他轻声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你觉得他梦见的东西重要吗?”
“我不知道。”师夷迟疑地摇了摇头,“只是这些天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个真正的梦火者。”
“梦火者?”
“在河络的历史里,梦火者不仅仅是个荣誉称号,还含有先知的意味。所以,他现在所梦见的东西,我可决然不敢等闲看待。”师夷轻声地说。
“接下去,你要怎么办?”云胡不归沉默了一会儿,问她。“先活下来,然后,我会复仇。”
云胡不归望着远方,有些踌躇,最终还是说:“知道吗?我不该说,但我觉得这件事绝非天罗能策划得了的。”
“那么是山王?”
“相信我,山王的后面还有更可怕的力量,”云胡不归说,“既然这一切是从我刺中熊悚那一刀开始的,我有责任去搞清楚。”
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他们一起眼望天空,看见原先是火环城的所在,显露出一朵恶毒的蘑菇云,高悬天际,好像可怕的邪恶神灵正在挥舞魔杖。
10
火环城覆灭所带来的影响,比火环城的幸存者们所料想到的还要可怕得多。越岐山火山爆发形成的烟柱高约二十里,比飞翔得最高的鸟所能到达的高度还要高,小颗粒的火山灰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烟云,逐渐在大地上空扩散开来,并在空中滞留了两年之久。
整个九州的智慧种族从几个方面都感到了这次火山爆发的影响。
在宁州大部,暴雨,或者不如说是泥浆滂沱,雨中落下了越州海域才有的鱼和青蛙。在这一年剩下的时光里,澜北的羽人经常能够看到暗红色的黄昏和黎明。那年秋季,在越州的大部分地区,巡夜师们发现明月和星辰完全消失了,太阳也只留下暗红色的光芒。
在第二年的春季和夏季,宁州东南部出现了持续不断、风雨都无法驱散的干雾;在中州和宛州大部,盛夏的霜冻使得玉米颗粒无收,干草产量锐减,除少数最耐寒的谷物和蔬菜品种外,绝大多数农作物都被冻死。由此而造成的严重困难使这一年蒙上了一层宿命论的神秘色彩,人类命运要遭到由寒冷造成的死亡威胁。
在殇州,随后的那一年注定要作为一个无夏之年载入史册。那是一千多年来最冷的一个夏季。在盛夏里,三次反常的寒流侵袭了殇州,在地上留下了一尺深的雪。早已习惯生活在高寒冰原地区的巨人夸父,也不得不向南迁徙。
到了第二年的年残岁尾,九州各地粮食短缺的形势更为严峻。在楚国的国都,一项与稻米有关的征税引起了一场骚乱;沿菸河向天启城运粮的车队必须由最精锐的部队护送,因为前来抢粮的饥民层出不穷;在晋国,长门修会的一支,提倡苦修的万向一宗获得了巨大的发展,就连国主云和坚都成了一名虔诚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