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如火烈烈(第23/26页)
“对不起,云胡不归。”师夷低声说,心如刀割。
“现在我要为谁而战?”云胡不归说,他站住了脚,握住刀把的手垂落下来,脸上露出一副迷茫又伤心的神情。
师夷面对这样一张脸,一时觉得无能为力。
沙蛤却以他的方式解救了她的尴尬。他鼓足勇气站起来:“云胡不归,我之前一直很害怕你,可是我想问,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云胡不归低头看着小沙蛤,嘴角牵动,说不出话来。
“云胡不归,你无法逃离你的天性,它就是你。你曾经为了恨而杀戮,但为了爱一样可以杀戮。云胡不归,这次你是为了爱,为了生存,为了一个部落的延续而杀戮。我命令你醒过来!帮助我们!”
“爱是一种毒!”云胡不归低声说。
“或许是吧。”师夷扑到蛮人的胸膛上,直视云胡不归的双眼。
云胡不归避开她的眼睛,但最终还是转回来看着它们,在那双清澈如冰的眼睛注视下,他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大,终于控制不住,大叫了一声,撕去胸口的衣服。
他们都看见他胸口的黑龙正在昂首咆哮。
云胡不归浑身滚烫,几乎要窒息而死。在充斥脑中的火焰里,他看到了很多个自己,强横的自己,暴戾的自己,冷酷的自己,孱弱的自己,被欺负的自己,哪一个是他的真实面目?
爱和仇恨相比,恐怖得多,这种毒会渗透到骨髓里,但它会更强大吗?它亦可带来毁灭吗?
或许是吧。
人终有一死,但非今日!
少年怒目圆睁,蛮族人的声音再一次在远离蓝天和草原的地下回响:“我向三十三座青山奉献纯洁的祭祀,我向九十九尊长生天奉献祖传的炉床。”
他的声音甚至超过了响彻地下的地火咆哮声。双角冲破他的额头,缓慢生长,直到变成雄壮羚羊头上的弯刀,他背部的肌肉更加粗壮,好像起伏的山峦,他的脖子后面生出细密的刚毛,他像狼一样后仰着头,把头颅抵到脊梁上长嚎。
“我以我血奉献给额其格腾格里盘鞑!”
他吼叫着,狮子般的咆哮在地下裂谷中交织翻滚,上古的野蛮和狰狞的气息席卷而至,淡淡的、不同寻常的黑蓝色的光芒在他手上那把刀上闪动。
他紧紧地抓着刀柄,光芒都在他的刀上汇集,他的动作缓慢,很慢很慢,慢到每个人都能看清,白光在他手中炫亮夺目,似乎有一道弧线撕裂空气——那不可能是个人能发出的力量,那是蛮荒时代开始就存在于天地间的力量,声音犹如裂帛,他的长刀所代表的只能是死亡——死亡向下直至没柄,身躯庞大,飞腾在半空中的沙虫王突然顿住了身形。
在它那巨大的头颅上,被长刀击中的地方,鳞甲成串地破碎,发出金钟般的轰鸣,鳞甲下的肉体明显地失去了生命力,开始渐渐白化,完全发白的地方,则分解为灰粉飘散。
千年生命的沙虫王甩了甩庞大的脑袋,向上伸展起身体,像一条遮天盖地的黑幕,它的身躯猛烈地撞在岩石上,它那大如山丘的头部只是轻轻一摆,头上利刃一般的头冠就将岩壁上合抱粗的石柱切成两半,半边山壁崩塌下来,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响盖将下来,尘土飞扬,大如拳头的碎石块四下飞溅。
师夷低头死死地抱住沙蛤,猛然间白光耀眼,几乎刺瞎了他们的眼睛——巨大的沙虫王撞开山腹!
一条新的河流从它身后穿出,倾泻而下。
而铁冠沙虫王趴在越岐山腹部新出现的岩洞口,化为一条僵硬的石头雕像。从它的口中掉出了一颗小小的白色的圆球……
在那条黑船上,他们顺着瀑布滚了下去,滚烫的水溅上船身,几乎将他们烫熟。激流,旋转,咆哮,他们落入一个旋涡,急速地旋转着,几乎撞上阴森的暗礁,但最后,他们还是冲出了遮掩在头顶上的千万吨巨石,暴露在耀眼的白日下。
河络们纷纷调节瞳孔,将它变成一条细缝,云胡不归却只有闭上双眼,躲避那刺目的阳光。没有人欢呼,他们僵立在甲板上木呆呆地互相张望,船上残留的火环城居民,就是那座曾经赫赫有名的矿工城所有的人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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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有人冲他喊叫,然后就是阿络卡在猛力地摇晃他的肩膀。“你做了什么,沙蛤?”师夷摇着他的肩膀问。
“它走了!它走了!”他们乱纷纷地说。
它爬走了?沙蛤茫然地向上看,看见沙虫王穿破天顶留下的黑洞。“我不知道,”沙蛤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做。”
“这是虫师术?”云胡不归从废墟下爬了起来,他看似轻巧地将压在胸口的大石抛翻,捂住胸口坐起。
沙蛤大张着嘴:“我还以为那石头砸中了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