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诗歌赏析(第7/11页)
昆山弦子与水晶箫的和鸣,粉饰着春江花月,泛舟水上的悠然,我却满怀哀思,难以入睡,期待有谁能用《大风歌》唤醒我的耳朵。
正如文中所描写的那样,听闻郑成功大举进攻南京,傅山怀着一腔热血南下,但到了南京,听到看到的又是清军大胜郑成功的消息,心中的悲愤苦闷可想而知,借古咏今,寄托忧思,便成就了这两首诗。
铮铮到耳带哀声
——将飞雪幻化成霜白的盔甲
铮铮到耳带哀声,喜杀田翁盼岁登。白眼一同云泪想,弥空素甲下天兵。
——《响雪》
漫天飘落的雪花落在地上,似乎铮铮有声,听在耳中仿佛带着深深的哀伤。但是种田人却因此欣喜若狂,因为瑞雪预兆着来年的好年景。对于这种世俗的观念,我以白眼示之,我宁可把雪花想象成云的眼泪,为这天下江山哀恸,又仿佛凭空降下了无数白衣白甲的天兵。
这是一首写雪的诗。
雪,本是古今中外诗人诗作中最最常见的意象,但傅山此诗,却写得颇为不俗。四句诗,四个场景,全无关联,但又连绵成章,合情合理。
第一句写雪不见雪,无声却有声,奇诡之中,带有一种震慑人心的音韵之美。第二句是个上帝视角的大全景,这种镜头的切换,很有些后现代诗的韵味。第三句又反观作者的内心,“白眼”二字,承上启下,由外而内,瞬间便把放出去的镜头收了回来。最后一句,则是肆意的想象,将白雪拟人成白衣白甲的天兵。
雨色云香镜里痕
——旧王孙奢靡的琉璃幻梦
冯夷峻骨漾玙璠,雨色云香镜里痕。绿舞红歌无处著,一尊白堕酹清魂。
——组诗《冷云斋冰灯诗》十五首之五,“冰灯成,即事成咏四绝句”之三
这组诗之前有傅山兄长傅庚的序:“冰灯诗,吾弟青主诗,纪冰灯也。弟生有寒骨,于世热闹事无问。春侧侧寒,辄立汾河冰上,指挥凌上凿千亩琉璃田,供斋中灯具。”这几句序言,说明了这组诗的缘起,也侧面说明了当时傅家的经济状况。“指挥凌上凿千亩琉璃田”,就算“千亩”是虚指,也要动用相当数量的打冰工人,而这样大的工程,只是为他的书斋提供照明而已,可见其豪奢。傅山还曾命人将碎冰散放在天井之中,夜赏其荧光,听其铮铮碎裂之声,颇为浪漫。
有学者认为,傅山出生时,傅家已经败落。但综合各处细碎史料,我却不这么认为,此诗便是一例。以冰灯作为书斋室内照明,几乎要每日更换,凿冰的成本不可谓不高,这么高的成本,仅仅为了傅山爱好,家底雄厚,可想而知。另有记载,傅山“六岁,啖黄精,不谷食,强之,乃饭”,以黄精替代五谷作为日常饮食,也不是一般家境能承担的。但傅家的资产,应当主要以土地、房产等不动产为主,农民起义加改朝换代之后,傅家失去了旧王孙的社会地位,田产逐渐被零星侵占,才算真正败落下去。正因为家族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才能支持傅山筹集大量资金资助反清义军,甚至亲自募集义兵。
傅庚就是傅仁的父亲,卒于崇祯十五年,因此这组诗应当创作于傅山年轻时。
冯夷是传说中的水神,玙璠是两种美玉,白堕是北魏河东人刘白堕,擅长酿酒,后人常常以白堕指代酒。“白堕春醪”作为酒名,在我的游戏作品《仙剑奇侠传三外传问情篇》中也曾出现过。
“雨色云香镜里痕”一句,用来描述冰灯,将冰灯的奇幻与空灵,体现得淋漓尽致。
天涯行在梦魂之
——散尽家财依旧难挽国殇
天涯行在梦魂之,又见仇犹献岁时。买酒未愁囊里涩,典房才得旅中资。飞灰不奉先朝主,拜节因于老母迟。说甚寝兵遵月令,同袍失矣罢王师。
——《乙酉十一月次右玄》
这首诗写于乙酉年十一月,也就是顺治二年。“次右玄”的意思是和右玄的诗。右玄,就是陈右玄,陈谧。前面提到过,傅山、陈谧两人在顺治初年在一起积极从事反清复明活动。
这个阶段的傅山,依然对南明政权充满希望,依然寄希望于通过起义推翻清王朝的统治,为此他做了大量工作,也付出了几乎全部家产。有关这一点,文中也有相关描述。
南明皇帝远在天涯,却始终牵系着我的梦想与灵魂,又到了一年将尽的时分,我却依然在盂县漂泊。如今的我,囊中羞涩,连买酒都觉得窘迫,全靠着变卖房产才有财力支持我四处联络,筹划大业。我恨不能将此身化作飞灰,以昭示我心系大明,不事二主的忠心,但是因为奉养老母,我不得不苟活于世,不能追随故国于地下。说什么遵照月令而停息兵火啊,那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军队失利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