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第8/10页)
“我要送你一样特别的东西,”他对她说,拼命想找件什么东西给她。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在口袋里搜寻。“这是我的扣子,它是有魔法的。我把它像这样戴在袖口上,只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他把纽扣放到她手里,用手指握住。“我现在把它给你,每当你看到它……”不,这样不行;一定会有人在她的口袋里找到,然后把它给扔掉,而她又没有办法解释。“你甚至都不必看见它,因为它有时候是隐形的。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想着它。每次你一想到它,你就会知道我正在专心地想着你。好吗?”他已经努力尽量让这话听起来可信,但她很可能已经过了会相信这些的年纪,而且又那么聪明,多半知道他只不过是在设法安慰她。不管怎么样,她动了动她的手,好。这究竟是真心的相信还是尴尬的善意,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职业治疗结束后,罗布回到自己的小屋,帮忙在晚餐前为孩子们换上干净的衣服,伯特认为这样做有利于提升精神面貌。那群男孩异乎寻常的吵闹,不过很可能是由于他自己焦虑不安,需要清静,才让他们看来如此。或者也说不定是因为晚上要举行的演出,有不少年龄大一点的孩子参加。这几个男孩都在其中,就连皮特也是,他要做主持人,麦克风会用带子绑在他的肩膀上,靠近嘴巴的地方。身为健全人的辅导员谁也没介入;他们和那些年幼的孩子是观众,而斯科特和玛蒂娜,分别是戏剧和舞蹈老师,负责指挥整场节目。罗布知道他们至少已经排练了两个星期,却一直兴趣不足,没去问过他们表演的内容。
“你的祛痘膏借我用用。”
“你涂了也没用,脓包脸。”
“就是,他是痘上还有痘。”
“你个白痴!”一阵扭打。
“给我住手,蠢货!”
罗布想知道他能不能调去其他小木屋。他帮戴夫·施耐德套上他那件干净衣服的时候——粉红色的,带着黑色的条纹(“便宜货,”他母亲的声音说道),戈登踱着步走进了木屋,他迟到了。罗布怀疑他是搭便车去镇上的啤酒屋里喝了几杯,那里根本不挑顾客的年纪。最近他迟到了好几次,留下罗布独自一个人努力去管住小木屋。他看上去神气活现;没有回应那些总会在他登场时响起的、装出来的艳羡欢呼声,而是把手伸进了口袋里,然后,漫不经心地,泰然自若地,把什么东西搭到了他的床柱上。那是一条黑色的女式内裤,镶着红色的蕾丝边。
“嘿!哇噢!喂,戈登,这是谁的呀?”
梳子被拿了出来,轻轻整理好他金色的蓬巴杜发型[15]。“这个嘛,是我心里有数,而你要自己去搞清楚的事了。”
“喂,说吧,戈登,嗯,戈登?”
“呐,太不公平了,戈登!我打赌你是从洗衣房里偷的!”
“好好看看,机灵鬼。这可不是从什么洗衣房里来的。”
戴夫摇着轮椅过来,抓过那条内裤。他把它套到了头上,然后绕着小木屋的地面转圈。“米老鼠,米老鼠,”他唱着,“让我们永远高举内裤[16]。嗳,哼哼,你想穿上试试吗?我打赌一定合适,你的头很大。”
其他几双手伸过来要抢那条内裤。罗布离开了房间,穿过大厅,走进盥洗室。他们两个一定就在树林里,离他很近,离乔丹很近。她那么义愤填膺的,头发上还挂着树枝就那样教训他,她有什么权力这样?屁股上还沾着泥。
他的脸,他那张精致的脸,平淡温和,有些雀斑,衬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浅棕色头发,从镜子里回望着他。他倒情愿自己有条伤疤,一只眼睛上盖个眼罩,晒出些皱纹,长一颗虎牙。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未经染指的样子,就像没煎过的培根上长的那层脂肪:他身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没有灰尘,而他鄙视这份纯洁。可与此同时,他永远也无法像其他人一样,为了某个女人香喷喷的内裤而忘乎所以。也许我不太正常,他带着忧伤的自豪这么想。
忍过晚餐的混乱与狼藉,罗布和其他人一起去了礼堂。那个舞台——就像是学校里的舞台,除了两侧各有一条坡道——拉着红色的幕布。椅子是没有的。那些坐轮椅的人并不需要椅子,其他人则席地而坐,喜欢坐哪就坐哪。罗布找到了乔丹,朝她身边挪了挪。他准备好了鼓掌,尽职尽责地鼓掌,不管面前上演的是什么。
房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幕布后面一阵手忙脚乱,然后坐在轮椅上的皮特被几双手给推了出来。观众们纷纷拍手,有些人喝起了彩。皮特相当受欢迎。
“别把我从边上推下去了,你们这些笨蛋。”他对着麦克风说,这话让几个年纪大一些的男孩笑出了声。他戴着一顶歌舞杂耍剧里的那种稻草帽子[17],上面绑着一根红色的褶皱纸带,还有人把一副假胡子粘上了他的上唇,粘得不太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