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如火烈烈(第19/26页)
这里依然是黑暗统治的世界,穷尽目力,只能看到脚下有一条细细的白线,贴着绝壁之字形地往下延展,那是通往地下河的栈道。身后惊恐的浪潮越来越大,终于冲出了隧道口,拥挤着往栈桥上跑。
最后一名河络跳上栈道时,紧随其后的熔岩也冲出了隧道口,火舌似乎稍犹豫了一下,才向着深渊猛扑下去,瞬间一道亮闪闪的红色火焰瀑布,照亮了整条大裂谷。
逃亡者们顺着之字形的栈道往下奔走,瀑布照亮了他们的前途,他们似乎已经听到了水声,走在前面的河络兴奋起来,开始奔跑,突然间,前头开路的两名执镰者突然发出惊恐的喊声:“路断了!路断了!”他们的喊声引起了一片惊慌,排在队尾的河络们更加用力地向前挤去,而前面的河络一起大声喊叫:“别挤了,要掉下去了!”
赤甲奋力维持秩序,才稳定住了军心。
师夷也来到了前面,提着灯笼向前照去,没错,这儿就是阿瞳掉下去的地方,甚至那根曾经挂住了他片刻的断裂木柱还在原处,栈道被失控的暴风吼虎砸出了一道长长的缺口,还没有修补完毕,没有河络可以跳过这么远的距离到达对面。
“别担心!我有办法。”师夷说,她的话语还带着稚气,不知道为什么却充满了力量,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
“大家拆掉我们身后的栈道,往前铺。”她说。
赤甲沉默了一小会儿,放声大笑:“是个好办法,我们已经不需要回头的路了。”
木匠和锯木狗们被推举了出来,他们虽然依旧惊恐,也没有称手的工具,但精湛的技术还在,他们沉默地干着活,手脚飞快地拆下了合适的长木料,回到上方的栈道被拆毁了,所有的人亦沉默着看这一切,他们有些伤感也有些不舍,好像只要通往火环城的道路还保留着,他们就还有希望回到那个地方去一样。
木匠们手艺娴熟,在豁口上搭出了一道窄小的临时木桥,桥板横跨咆哮的河流,就像蝴蝶飞舞在水面上。
师夷提着灯笼当先前进,窄木桥摇摇晃晃,但是很结实。
他们追随着那顶小小的灯笼越过了深壑,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要去向何方,只有云胡不归隐约猜出了她的计划,或者说是小哎的计划:他们正在逃往码头。
他提醒师夷:“那么小的码头,不可能装得下这么多人。”
“我们不去小码头,”师夷宣布说,“我们要去找黑船,那里才是火环城真正的码头。”
“那条路……”
“我们找得到,”师夷坚定地说,“一定得找到。”
地形变化已经很大了,很多洞道倒塌,到处冒着硫黄味的烟气。
他们沿着悬崖边凿出的石头小径跑了二百来米,已经看见了码头下的黑水,被那场杀死了巡夜师的喷发岩浆堵塞了部分河道,到处都是崩裂的岩石,露出里面亮闪闪的矿石。
洞道上方那个模糊的狮子脸被劈成了两半,小哎鼻子贴地闻闻嗅嗅,跑了几圈又回过头看他们叫道:“哎!”
按他们原先的方式沿地下河前往老码头肯定不行的,师夷举着灯笼犹豫起来。
一只干瘪的手从她手里接过了灯笼,是火炉嬷嬷。她老态龙钟地走在前面,说:“跟我来,我虽然老糊涂了,也许还记得那条路。”
但即便是火炉嬷嬷,也没顺利在这个巨大的地下迷宫里找到那条路,他们迷路了两次,一次是木大师何踩找到了记忆,将他们带入一个刻满牡丹狮子的古怪门洞,后来,每到一个岔道口,上了年纪的老河络们就停下来围成一圈商议,这些年来,老家伙们都有意无意地忘却了通向码头的路。
还有一次是小哎找到了方向,它嗅着水汽和脚下的软泥,一路小跑,奔入一条逼仄低矮的通道,那通道几乎是由几块相互架起的巨岩下的间隙,最终它在一幅模糊的壁画下骄傲地挺起胸膛,自吹自擂地喊:“小哎!”
是这里!师夷长出了一口气:“我们在这里丢了一根木桨!”
他们脚下所处的位置原本该是河道,现在已经变成了半干硬的熔岩外壳构成的小路。
“这里离黑船已经不远了。”师夷喊道,给队伍里的人鼓劲儿。
溪谷河络们跌跌撞撞地前进,在地下他们毫无方向感可言。
但火山河络们一旦认定方向,就变得坚定无比。即便灯火不足,他们也能找到脚下要踩的点。
云胡不归认为,不仅仅是那只草原地蜥,所有的火山河络都是靠鼻子前进的。这支队伍在曲曲折折的地下越行越深入,他们行走得越深入,就回忆起越多关于这座城市的历史。“就是这儿,”火炉嬷嬷坚定地指着一道好像弯曲脊骨的阶梯路说,“我想起来了,台阶下面有个小广场,对称地排布着六条小道,选择靠右第二条,就能直达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