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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 学园祭(第7/10页)

为了让海野专心作画,以公司的名义在清澄白河的仓库街为他租了一间画室,最近一个月,海野都在这里闭关作画。

“你真的要现在过去?白天有太阳还好,现在太阳下山了,画室很冷啊。”

海野一坐进出租车,就嘟嘟囔囔地说道。

“你现在是对所属的画廊不满?因为公司没有帮工作室装暖气?”

“啊,对哦,我现在也是和画廊正式签约的画家,所以我可以像本间礼一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本间才不会这样。”

“那他为什么现在人在冰岛?”

“他是花自己的钱去的。”

“什么?原来是自费啊。”

本间礼原本就是擅长表现“不可思议的白色”的艺术家。据他本人表示,自己还有十种白色尚未了解,为了把这十种白色通通找出来,他决定周游列国,第一个造访的国家就是冰岛。

“还有,本间已经不是专属于我画廊的画家了,他还跟很多国家的画廊签了约。从现在起,我不靠你赚钱不行啊。”

“啊?你怎么可以跟艺术家讲这种话?”

“你说的又是什么话?只要为了赚钱,管他是艺术家、艺人,还是什么人,我都可以做他的经纪人。”

海野一脸无奈地看着车窗外头。一片静默当中,只有收音机不停地播送。

“……稍早为您报道的代代木站意外事故,有了进一步的消息。山手线内环侧代代木站今天下午五时发生一起人身意外,一名女子不慎自站台跌落轨道,当时刚好在附近的两名男子,奋不顾身跳下去想把人拉上来,却被刹车不及的进站列车直接撞上,造成三人当场死亡的惨剧。落轨女子的身份尚待确认,两名见义勇为的男性死者分别是二十六岁的韩国留学生朴顺炯,和四十岁的日本摄影师横道世之介。”

“片濑小姐,已经到了。”

“啊?”

飘远的思绪被海野的叫声拉回现实。出租车已经停在租来当画室使用的仓库前面,我急忙付钱下车。画室位于老旧仓库的三楼,我们搭着老旧的电梯上到三楼。

“片濑小姐,你怎么了?”

“哎?”

“我觉得你的样子有点怪怪的。”

“是吗?……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事,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没办法,年纪大了嘛。”

“没礼貌!”

我们走出电梯,海野用力推开厚重的门,“啪”地打开灯,原本漆黑的屋子瞬间大放光明。海野的最新作品就摆在被照得亮晃晃的画室中央。那是一张两米多长的超大幅画作,却只在正中间画了一个快要消失的人影。

我在画前呆立良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海野终于沉不住气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语气里尽是担忧与不安。

眼前的作品让人无可挑剔。在凝眸注视的当下,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画面中即将消失的人影拉进画里。

“我想去抓住那个人的手。”

“是吗?……只要抓住他的手,他就不会消失了吧。”

“你画的你最清楚啊。”

“作画的人是当局者迷。”

海野的声音在偌大的室内回荡。

这一瞬间,我感到躬逢其盛,因为又有一位画家诞生了。想到这里,我不禁为眼前的作品内心激荡不已。

·

花小金井车站前的大众澡堂附设有投币式自助洗衣店,里面有八台洗衣机和五台烘衣机,空间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用来练习刚学会的桑巴舞步倒是刚好。配合着烘衣机的隆隆电机运转声响,开始练习跳桑巴的人正是世之介。洗衣店开在略微阴暗的巷子里,使得店里的落地玻璃窗成了视野良好的镜面。不过,正因这样对着镜子跳,世之介才发现自己就像石田大动肝火骂他的那样,舞动中腰部还是放不开。

他进桑巴舞社已经八个月了,自认为已经抛开了害羞和自尊,但或许残留在心头的那一丝迟疑还是束缚住了自己的腰肢,怎么扭都不自然。

烘衣机的蜂鸣器响起,世之介踩着扭腰摆臀的舞步靠近烘衣机,查看衣物烘干了没有。半湿不干的运动衫拎起来颇重,果然尚未干得彻底。他又扭着腰从裤袋里掏出硬币,又扭一下腰,投入硬币,烘衣机开始嘎啦嘎啦作响,他也随着嘎啦声扭腰并且转动身体的方向。世之介本来想在玻璃窗上检查自己的舞姿,却看到另一个年轻女孩的身影。看她抱着一个大塑料袋,应该是要来洗衣服,可是女孩的表情却显得紧张不安。

“哎呀,惨了……!”世之介连忙停下舞步。

原本打算跨进店里的女孩也裹足不前。

“抱、抱歉!我不是什么有毛病的人,请、请进!”

抱着一大袋衣服好不容易走到洗衣店门口,却看到一个男人在店里跳舞,如果转身就走,直接把衣服抱回去又嫌麻烦,可是,进去又觉得不安,女孩的心思流转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连世之介都看得懂。